【狮润/狮润衍生】401奇妙夜（2）
说明：
1、本节涉及hmwk衍生配对：古海健儿x日下部树 黑泽步xCobra
2、本节案件灵感来源：《血字的研究》
第二部分：星陨花落
一、
“小若宫，我们回来了。”
狮子雄一手推开大门，一手把身后的若宫拉了过来。若宫无精打采地垂着头，任由狮子雄拉着。狮子雄把若宫半拖半抱地带到了方桌旁边的椅子上，再转过身把敞开着的门给关上了。
“我今天有好好关门。”狮子雄颇为得意地自夸了一句。若宫依然垂着头看地板，根本就没理会狮子雄。
“小若宫……”
狮子雄慢慢走了过去，“已经没事了，小若宫。”
狮子雄伸手去揉若宫的头发。若宫愣了几秒之后，晃着脑袋往后躲，“不，不，我……”
“小若宫什么错都没有！”
狮子雄用另一只胳膊扶住了若宫的肩膀，把若宫强硬地拉了回来。若宫一直在抗拒，“狮子雄，你根本不知道我打算干什么？我、我今天……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狮子雄蹲下身子，和坐在椅子上的若宫四目相对。“我还知道小若宫为什么会想这样做。”
若宫扭过头，不肯看狮子雄的脸。
“小若宫……”狮子雄轻轻地抚摸若宫的脸颊，“你是为了我，对吧？”
若宫闭上眼，拼命地摇头，“狮子雄，我、我已经……呜呜……””
细碎的呜咽从若宫的嘴巴里漏了出来。若宫尝试了很久，却始终没办法说成完整的句子，“我……呜呜……变……”
狮子雄温柔地帮若宫擦眼泪。因为若宫是侧脸对着他的，狮子雄稍微用了点把若宫的脑袋扳回来。若宫依然在挣扎，他抽抽搭搭地说着破碎的话语，“我……我……变……”
“小若宫就是小若宫，在我眼里永远都不会变。”
狮子雄两只手一起捧住了若宫的脸。他柔声又重复了一遍，“在我眼里，永远都不会变的。”
“可是我……”
进401公寓以来，若宫第一次看着狮子雄说话。他吸着鼻子，极力维持声音的连贯。“我……准备去……杀人……”
狮子雄摇摇头，坚决地说道：“是我准备去杀人！不是小若宫准备去杀人！”
若宫错愕地看着狮子雄，好半天才问出来，“……什么？”
“小若宫是为了我才去做傻事的。”狮子雄十分认真地说道，“小若宫做的事情，都应该算在我身上。”
“不是这样的，狮子雄。”若宫摇摇头，大大的泪滴随着他的动作从脸颊上滑落。狮子雄的手也被得湿润一片。“我在计划那些事情时候，我根本就没考虑你的感觉，我只是想报复那些家伙。我……”
“小若宫……”
“对了，狮子雄，你还记得那个作家的案子吧？”若宫带着哭音，把自己和自焚案中的作家做着对比。“他也是为了复仇才变成了怪物。变成怪物之后，就只会想要杀人，就会变得特别的可怕。我可能会变得和他一样，狮子雄……”
若宫把手搭在狮子雄的手臂上，他想要把狮子雄推开，“狮子雄，怪物是没资格做你的助手的。”
狮子雄的力气远在若宫之上。他非但没有被若宫推开，反而把若宫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好啊，小若宫不做助手的话，那我也不做侦探了。”
狮子雄的禁锢温柔而不失力量，若宫根本没办法挣脱。狮子雄收紧了怀抱，他温柔的声音贴着若宫的耳朵，像一阵暖流，缓缓地融化了若宫矛盾的内心。“小若宫是怪物的话，那我也是怪物。”
若宫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狮子雄……”
“我已经说过了，在我心里，小若宫永远都不会变的。”狮子雄在若宫的发间落下了轻轻的一吻，“小若宫永远都是小若宫，永远都是我最重要的小若宫。”
“就算不是小助手。”狮子雄用耳语一样低的音量在若宫耳边呢喃道，“小若宫也还是小斑马，也还是小润。”
若宫原本僵硬的身子慢慢变得柔软，“呜呜呜……”
“别哭了，小若宫。”狮子雄耐心地把若宫擦眼泪。“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走了。”
若宫的不停地流泪，狮子雄便也不停地擦。就像三年前一样，狮子雄不断地惹怒若宫，若宫便也不断地原谅他。
“对不起，小若宫。我的本意想是保护你。所以这三年才没有和你联系。”
狮子雄拉过若宫的手。他用自己的手掌把若宫的小手完全地包住，接着再轻轻地捏了捏。
这双手几个小时之前拿着一把匕首，虽然差点被刺中的那个是个死不足惜的恶棍，但是绝对不值得小若宫动手。
“小若宫是因为我才这么痛苦的。”狮子雄爱怜地看着若宫，“我一定是做错了。小若宫，你可以给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吗？”
“呜呜呜……”
若宫趴在狮子雄的怀里，肩膀随着哭泣声不断地耸动。狮子雄耐心地哄劝着，他一会儿拍拍若宫的背脊，一会儿揉揉若宫的头发，一会儿亲亲若宫的脸颊。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到极致，每一声呼唤都包含了无限的爱意。
“小若宫——”
“小斑马——”
“小润——”
“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狮子雄回归的第一周，是在安慰痛哭流涕的若宫当中度过的。等若宫睡着之后，狮子雄再以邮件和电话联系江藤。他们正准备把守谷壬三的最后一个残党给关进监狱。
第二周，情绪稳定了很多的若宫，开始试着做一些简单的家务。电视上在放晨间新闻。主持人正在说狮子雄的事情。知名犯罪顾问誉狮子雄重回东京。誉狮子雄回归后的第一案，是替一个财团的高层寻找恐吓信的来源并保证该高层的人身安全。
“他马上就要进去了，监狱里面可是安全的没话说。啊，谢谢，”狮子雄喜笑颜开地接过了若宫递过来的咖啡。他呷了一口咖啡，满意地感叹道，“真是令人怀念的味道。”
“味道是不是不太对劲？”若宫不好意思地抓抓脸，“我有好长时间没有煮咖啡了。家里也一直没收拾……”
地板上散落着一叠打印稿，沙发和茶几上摆满了本来应该收在狮子雄的杂物间的奇形怪状的东西。床铺上的堆着抱枕、衣服和书本，昨天晚上两个人睡觉之前胡乱地转移到了旁边的座椅上。现在那把椅子被狮子雄坐着。椅子上的东西也被放在了地板上，和那些打印稿一起诠释着混乱的含义。
“不会不会。”狮子雄小心翼翼地避开地板上的不明物品，慢慢地朝若宫走了过来。“只要小若宫在，其他什么都没关系。”
“狮子雄……”若宫嗔怪地瞪了狮子雄一眼，接着提了个要求，“你等下帮忙把你的东西收到杂物间去。”
“那我要不要把小若宫收杂物间去？”狮子雄挑挑眉，笑嘻嘻地看着若宫，“小若宫可是我唯一认定的助手。”
“哼！”
若宫从地上捡起抱枕，准确无误地砸到了狮子雄的脸上。
在最爱的人的呼唤下，差点行差步错的助手迷途知返。爱，果然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但是正如这位助手本身也是因为痛失所爱才误入歧途，那些为爱复仇的人并非各个都能有失而复得的好运。
二、
阿树在书架上摸索了半天，最后只能摸到一本画着金色星星的硬壳笔记本。笔记本里的纸页已经泛黄了，随便拿手抖一抖都能听见脆生生的“哗啦”声。封面上的星星应该是洒了金粉。但是因为年代久远，现在只有硕果仅存的一两粒的金粉贴在星星的周围。
阿树把笔记本对着光的方向转了转，轻声感叹了一句，“这本笔记本刚买来的时候，这颗星星一定很漂亮。”
坐在沙发上的古海撑着双手，眯着眼看着摆弄笔记本的阿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线的变化，阿树的茶色头发变得有点像金色。
“阿树，这就是‘岁月不饶人’。”古海大声地叹了一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劝诫道，“所以我们要珍惜年轻的时候，比如你回家安安分分地学插花。”
“古海，那你也应该早点去自首。”阿树根本就没受古海的煽动，他语气平淡地顶了回去，“没准能在老死之前刑满释放。”
“没人会起诉我。”古海慢条斯理地说道，“每个对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心甘情愿甚至是非常愉快的。”
“是吗？”
阿树不在理会古海的无耻发言，打开了那本笔记本。笔记本的内页也贴了很多星星贴纸，各种颜色、各种造型的星星，把白底的内页变成了璀璨的星空。
“コブラ（Cobra）”阿树读出了姓名栏上的片假名，然后勾起嘴角笑了，“看来这个Cobra真的很喜欢星星呢。”
“Cobra？”古海疑惑道，“誉狮子雄用过这样的化名吗？”
“这应该不是誉先生或者若宫医生的东西。”阿树指了指书架，“和笔记本放一起的都是刚刚那种打印稿，可能是和某个案子有关系吧。”
“若宫医生写过和星星有关的案子吗？”
“倒是有几个，我等会儿再说。”阿树敷衍着地挥挥手，接着迫不及待地往下翻。他对这位喜欢星星的Cobra充满了好奇，阿树有一种直觉，Cobra应该是一个像星星一样灿烂的人。
这一本是Cobra的日记本。Cobra并不是一个勤于记日记的，写一天休息十天。所记的东西大都是一些琐事，比如“今天我飙车又赢了”、“今天琥珀大哥夸我还有大和能干”、“龙也哥的一斗罐开张了，直美负责在蛋包饭上画无限的符号”、“今天买的小蛋糕很好吃，但是双子塔姐妹又拿乘法的事情笑话我。真的是过分”。
因为Cobra提到了“今天和九十九哥拼酒量，我输了”，所以Cobra应该是有至少二十岁了。他日记里面汉字很少，基本上全都是假名标注。所用的文字朴实无华，全都是最真诚的想法。再结合飙车打架之类的内容，阿树猜测Cobra应该是一个不良。
阿树所接触到的最出格的人物，应该就只有专注于骗婚的欺诈师古海了。他不知道不良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格，但是他隐隐约约感觉Cobra十分的可爱。
如果当着不良的面夸他可爱，应该会被揍死吧？
阿树想着想着，就弯起嘴角笑了笑。古海便问道，“那本笔记本里到底有什么？阿树你笑得眼睛都快看不到了。”
“要你管。”
阿树的态度引起了古海的好奇心。古海便走了过来，借着身高优势从阿树的上方看日记。只看了一眼，古海便皱着眉喊了出来，“这什么东西啊？全都是假名也就算了，字还这么丑。小学生都比他写的好。”
“那你就别看！”
阿树嘟囔着把古海推开，自己也往窗户的方向走了几步。灿烂的阳光把Cobra单纯的文字晒得暖烘烘的，本来因为困在莫名其妙的幻境而烦躁不安的阿树，也随着读Cobra的文字渐渐地平静下来了。
阿树圆圆的后脑勺正对着古海，强光照射下的茶色头发越来越像金发。古海眯起了眼，想到了阿树和他结伴逃跑的第一天。
那一天晚上，古海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他经过了常去的那个街心公园，没什么人的时候，古海自己偶尔会在那个秋千上荡一会儿
古海不觉得有什么难堪的，设施上又没有写儿童专用。更何况，他还曾经在荡秋千的时候锁定了两个对象，那两个人还都说觉得古海荡秋千的样子特别可爱。
古海边回忆那两个人尖声尖气地说着“古海先生超萌”的语气，边往秋千的方向瞟了一眼。偶然见过两次面的那个小少爷，日下部树，正两手抓着秋千绳，呆呆地看着地面。日下部树那天穿着的是米黄色的外套，配着大红色的秋千座椅，有点像一只圆润可爱的苹果。
日下部树染了茶色的头发，这和上次很不一样。古海记得好像插花世家对仪表挺有讲究的，难道这个小少爷是因为染头发的事情和家里人闹别扭了？真是淘气啊。
可能是古海停留太久了，他的影子引起了阿树的注意。阿树抬起头，看了古海好一会儿。古海也眯着眼，和阿树对视了一会儿。
阿树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你是准备逃跑吗？”
古海正在思索阿树为什么会这么说，阿树自己解释了原因：“我听说玉子小姐家里好像和黑道有联系。”
玉子？啊，是那个女孩子啊。要不是小少爷提，我早就忘记了。
古海含糊地应了一句，“嗯唔，差不多吧。”
“我们一起逃怎么样？”
阿树从秋千上走下来。阿树毕竟是个大人了，他蹬脚起身的力度把红红的秋千座往后晃得老高。直到阿树走到古海跟前，那失去了果肉的红果皮还在慢慢地晃荡。有着茶色头发的果肉昂起头，用着不知道该说是蛮横还是该说是哀求的语气对古海说道。
“带我一起逃跑吧，古海。”阿树歪了一下脑袋，茶色头发被月光镀上了银辉，“我随身也还带了点钱。”
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的古海，答应了阿树的要求。他也带上了一点钱，和阿树一起开始了稀里糊涂的逃亡之旅。追兵倒是有，有找阿树的日下部家，有找古海的痴心女孩，也有些根本没说清到底是要找谁，就喊打喊杀地追在古海和阿树身后的。
阿树个子虽然不高，但是跑起来很快。常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古海，知道不少方便逃窜的路径。古海拉着阿树的小手，穿过了大大小小的巷道，爬过了高高低低的房顶，混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古海不是没想过把这个小少爷一扔了之，但是阿树拽着古海的胳膊实在是拽得紧。古海根本甩不开，他没想到插花世家的少爷臂力还这么大。
“那是当然的啦，插花也是体力话。”
说这话的时候，阿树和古海一起把几个大垃圾箱推在地上。那是一个逼仄的小巷，那些西装革履的追兵被这堆臭气熏天的路障逼得连连跺脚。阿树和古海放肆地笑着，手拉手一起快步跑出了小巷。
转过下一个街角，来到了人潮汹涌的商店街。别说追兵还没突破路障，就算他们来了，也没办法再找到阿树和古海了。
“又成功跑掉了。”
阿树开心的时候，眼睛会弯成俏皮的月牙形。古海承认这个时候的阿树是挺可爱的，至少比和古海比赛说刻薄话的时候要可爱的多。
“是啊。”
古海笑着点点头。刚刚跑得太累了，头发也有点乱了。古海伸手捋了一下头发，他发现阿树还保持着可爱的笑脸望着自己。
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反正几秒钟之后，他们接吻了。本来就稀里糊涂的关系，从这一天开始变得更加稀里糊涂了。
三、
Cobra的日记在某一天之后字变得多了，写日记的频率也变得更高了。
（1）今天，我们山王街开了一家咖啡店。那家店的名字叫向日葵咖啡店，店门口画了一朵向日葵。听大和说那朵向日葵金灿灿，挺好看的。
（2）我想看看那朵向日葵，就绕路去了向日葵咖啡店。那家店的老板正好在门口发传单。他说他叫黑泽步，他还专门写给我看了。哼，这个人好像知道我不太擅长汉字，特意给我写了一张便签纸，说是代替名片。我也没名片，我就也拿他的便签纸写了一张“Cobra★”。这可是我专门设计的签名，有星星的。
（3）黑泽的店里推出了新品小蛋糕。他特意在路上拦住了我的摩托车，说请我去帮忙试味。这个人是怎么回事啊？我要是没刹住车，他不就被撞死了吗？我这么问黑泽，黑泽居然说相信我的技术。我去了，他店里的小蛋糕和蛋包饭都挺好吃的。
（4）九龙会的人渣又跑山王街闹事。我被打伤了，差点晕路上。黑泽刚好经过就救了我，他包扎技术挺好的。
（5）黑泽今天说他也做过不良，我当然不相信了。黑泽要是说他做过厨师，我肯定会相信的。因为他做的蛋包饭真的挺好吃的。
（6）黑泽又说他做过不良，还要约我打架。这明显是在小看我，我当然就和他打了一架。但是我打不过他，好奇怪诶。黑泽的力气很大，我的眼镜蛇定身对他完全就没效果。
（7）黑泽买了一个医药箱，说给我包扎用。他要我以后受伤了直接过来，“不用麻烦直美小姐”。直美的一斗罐人确实挺多的，那我就直接去呗。
（8）黑泽问我可不可以多签几个签名给他。我问他发什么神经，他回到我说觉得我的签名特别好看，还说最喜欢我画的那一颗星星。真是奇怪死了，我签了好几张给他。
（9）该死的九龙会，又跑山王街捣乱。一斗罐和向日葵都被砸了。直美没事。黑泽差点就受伤了，幸好我来得快，把一个准备偷袭他的人砸扁了。
（10）向日葵重新开业了。黑泽在店里贴了好多的星星贴纸，他还给我了好几张，我全都贴日记本上了，嘻嘻嘻。亮闪闪的星星最可爱了。
（11）今天黑泽好奇怪。他说一下子说我的头发像他店门口的向日葵，一下子又说我的头发像天上的星星。我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叫他赶快拿蛋包饭和蛋糕出来。
（12）我们和九龙会打了一场群架。黑泽来救我了，我好高兴啊。虽然我打架很厉害，根本不需要他救。
（13）猪木先生的出道纪念日。我给黑泽讲了一晚上的眼镜蛇斩击的技巧，还找黑泽切磋了一下眼镜蛇定身。我差一点点就定住黑泽了。
（14）黑泽把他店里的纸杯蛋糕换成了有星星的包装纸，他还加了很多巧克力豆进去，特别甜特别好吃。
（15）今天打完架，黑泽突然说他喜欢我，我说我喜欢猪木先生。他说这不是玩词语接龙。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黑泽说他比猪木先生都厉害？
（16）吃蛋糕的时候，我的嘴巴上沾了蛋糕屑。黑泽拿了张纸巾给我擦，我刚刚准备擦。黑泽就……总、总之，我被亲了一下。我被吓到了，一口气跑回了家。我回家才发现没拿围巾。
（17）黑泽把围巾送到我家了。他说他最喜欢我，他说店里的星星贴纸都是为我贴的。我好像也喜欢他——
（18）我最喜欢黑泽了，比猪木先生的排位要稍微高那么一点点。
阿树看到这里，暂时伸了个懒腰休息了一下。古海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阿树，看出什么了吗？”
“Cobra谈恋爱了。”
“……哈？”古海错愕不已，“你花了这么长时间看小学生的恋爱日记。”
“什么小学生啊？”阿树皱着眉头纠正道，“Cobra是单纯，不是傻。”
“我可没说他傻！”
古海不慌不忙地做了一个补充，“虽然单纯和傻是同义词。”
阿树没有搭理古海，低头继续看那本印有星星的笔记本了。
四、
若宫早就把公寓重新整理好了，401又和以前一样充满了令两人安心的独特氛围了。床上有叠好的被子、吧台上有煮好的咖啡、沙发上有紧挨着的抱枕、桌上有分类好的相关资料，分析案情的侦探身边有贴心的助手。
“我承认，我这一次失败了。”
狮子雄客观地做出自我评估，他的声音冷静而理智。狮子雄把手里的物件对着光亮照了照，“我对犯人的判断失误了。”
“难道他已经不在乎吗？”
若宫叹了口气，看向狮子雄手里闪耀的金属光亮。“这不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或许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了。”狮子雄皱着眉头，“比如急着去杀第八个人。”
暖色的吊顶灯下，两张沮丧的脸互相看了几秒。狮子雄摩挲着下巴嘟囔了一句，“再分析一下这个犯人吧。”
现在案情陷入了僵局，侦探先生需要把线索好好地再理一遍，助手君负责倾听。狮子雄把手里的物件轻轻地放在了一叠资料上面，最上面一张纸上有一行手写字——星星杀人案。若宫还在“星星”下面画了着重线。
不知狮子雄是不是有意的，“星星”两个字上面正好放着一颗泛着银光的金属星星。那是一只星星耳环，内壁上刻着表示无限的符号“∞”。排除掉从命案现场附近捡到这个毛骨悚然的特点之外，这只耳环还是很小巧别致的。
“每一具遗体旁边都用血画了一颗星星。”狮子雄把资料里几张照片拿了出来。那上面是最开始被发现的六位死者。这六个人都是男性，年龄不一，最大的将近七十岁，最小的四十多岁。。除了遗体旁边都有用鲜血画成的星星之外，他们之间没有明显的关联。鲜血都是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每个人被杀的手法都不一样，有被勒死的，也有被刺死的，还有被钝物敲中了后脑勺内出血死的。遗体被发现的地方都很偏僻，没有可以追查的监控。
“虽然我的经验里宗教仪式画的星阵要更复杂一点，但是我们还是从邪教这方面查了一下。”
狮子雄指了指照片上那颗星星。以鲜血画成的五角星，样式简介却又恐怖诡异。“根本就没有突破。然后就是第七个案子，我们在发现他的地方捡到了耳环。”
第七个人也是被勒死的，他和前面六个人也没有明显的关联。唯一的不同就是，第七个人的嘴巴里被灌了水泥。案发现场在一个荒废了很多年的别墅。这个别墅在一个已经荒废的度假村，碎石子路旁边长满了野草。狮子雄就是在别墅旁边的野草里捡到这只星星耳环的。
“那附近没有施工的工地，凶手特意带了水泥过去。”狮子雄用手指敲了敲耳环，“还带了这只耳环，但是不小心掉了。一直都没有破绽的凶手，这一次大费周章带水泥，还落了东西在现场。”
若宫试探着问道，“可能是他当时太激动了，所以就疏忽了？”
“有可能。”狮子雄再一次把那只耳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内侧的无限标志。“小若宫还在网上发了‘失物招领’，但是凶手没上钩。”
“狮子雄，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弄错了？”若宫蹙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耳环根本不是凶手的。”
“小若宫，那个度假村已经很久没人去了。鉴证科也说了，只有那一栋别墅有被人进去过。”
“那会不会是被害人的东西呢？他可能也去看过流星雨？”
这只星星耳环唤醒了若宫朦胧的回忆。若宫记得自己读初中的时候，有两件事情被讨论了很久。一件是分会遍布全国的黑道九龙会的突然灭亡，一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
前者离中学生若宫太遥远，他只能记得无意在社会新闻里看见的“大爆炸”、“集体中毒”之类的名词。
后者若宫的印象就深很多了，因为带星星形状的饰品流行了好一阵。挂在书包上的星星吊坠、贴在练习本上的星星贴纸、刻有星星纹样的钢笔，这些东西在教室里随处可见。若宫印象里似乎还见过和那只星星耳环的同款。
顺着流星雨和耳环上的无限标志两条线索，狮子雄他们确定了耳环的来源。是当年东京都内某个流星雨观测点的纪念品。观测点当时的销售宣传语是，短暂的流星，永恒的爱。在耳环内侧刻无限标志也是为了配合这个宣传语。
若宫继续分析耳环是被害人遗物的可能性。“被害人去了观测点，然后买了纪念品，这么多年一直带身上。”
“被害人身上没有耳洞。”
“不一定是戴耳朵上啊。”若宫解释道，“因为是很重要的纪念品，不管怎么样都要随身带着。”
“小若宫，你的想法确实很有建设性，但是有很多地方说不通。”狮子雄拍了拍若宫的肩膀做为安慰。“首先，没打耳洞的人一般不会买耳环做为纪念品。观测点的纪念品种类有很多，并不是只有耳环。”
“别人送他的……”
若宫立刻意识到了自己又犯了错，“那更不可能了。没人会送这种派不上用场的东西。”
“对。所以我假设是凶手本人不慎失落了耳环，让你发帖子寻找失主。我们特意把捡到耳环的地点说成了离度假村最近的商业街，凶手很有可能在那里出现过。”
若宫从狮子雄手里拿过耳环。耳环并不是完好无损的，上面还有几道划痕。考虑到这是十多年前的小饰品，物主的保管可以称之为精心了。既然精心保管了这么多年，那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了。
“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他不出来认领？”若宫嗟叹了一声，“他难道不喜欢星星了吗？”
“这个耳环是星星，遗体旁边也画着星星。”狮子雄做了个总结，“他对星星的感情似乎很扭曲。”
狮子雄的话，触动了若宫某种情绪。
操纵舆论抹黑侦探的犯罪分子是愚蠢的，那策划杀人复仇的助手又有多聪明呢？是因为太在意狮子雄，所以才会做出不理智的行为么？那我对狮子雄的感情是不是也是扭曲的？
“小若宫——”狮子雄揉了揉若宫的头发，“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案子。”若宫极力掩饰着，“既然星星这边突破不了，我们应该换个方向的？”
“比如呢？”
若宫只好硬着头皮编瞎话，“比如为什么要在嘴巴灌水泥？比如灌水泥和流星雨是不是有联系？诶，不对，这样又回到星星上面了。”
若宫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尴尬地看着狮子雄，“对不起，我想不出来。”
狮子雄像是没有听到若宫说话，睁着眼怔怔地呆站着。若宫唤了好几声，狮子雄才回过神。他抓着若宫的肩膀兴奋地晃了晃，“小若宫，你真是我的无价之宝。”
“诶？”若宫又是害羞又是糊涂，“不是分析案子吗，怎么好好地扯到这上面了。”
“是小若宫启发了我！”狮子雄伸手用了揉了揉若宫的脸颊，“真不愧是我认定的唯一助手，太厉害了。”
被狮子雄揉着脸的若宫有点口齿不清，“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水泥啊！！！”
狮子雄放开若宫的脸，飞快地打开了电脑。已经恢复了犯罪顾问的自信和得意的狮子雄，手上噼里啪啦打字，嘴上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越是平淡无奇的案子，反而越难破，有着明显异常的案子，其实格外简单。‘星星杀人案’就是这样，我们找不到被害者之间的关联，我们也不知道星星代表的意义。”
狮子雄重重地按下回车键，“反常的水泥出现了，那个关键的耳环也出现了。水泥和星星，其实早就联系在一起了，是我一直没有想到。百年难遇的流星雨之后，明明还有个更大的案子。”
页面加载出来了。若宫睁大了眼睛，“这……”
电脑上显示的是九龙会的相关资料。十多年前，九龙会是个很有名气的黑道组织。这个有名的含义很多，其中之一就死九龙会做事心狠手辣。违逆九龙会的人，下场一般都很凄惨。九龙有很多折磨人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往人的嘴巴里塞东西，包括热油、水泥甚至是活物。
因为九龙会背后有推手，所以官方势力一直睁着眼闭着眼，任由九龙不断做大。九龙的手越伸越长，触及到了房地产业。他们为了开发旧街区，和当地的社团组织冲突不断。其中和九龙会斗争最久的是被称为SWORD的旧街区。
若宫才刚刚看到这里，江藤的电话打进来了，他带来了坏消息。星星杀人案的第八名死者出现了，被发现的地点依然是废弃民居，他的嘴巴里也被灌了水泥，而且他的身份有点特殊。
“我也是刚刚才被上面的人叫去才知道。这个人做过污点证人。”江藤压低了嗓音，“他指证了接受政治献金的官员，所以被保护起来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被原来的组织找到了吗？”
“那个组织是九龙会吗？”
江藤愣了好几秒，“你怎么知道的？”
五、
Cobra的写日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依然是简单的文字，依然是坦荡的情感。Cobra最喜欢的黑泽也依然经常出现在日记里面。
黑泽把我写给他的签名贴在了留言墙的最上面。杯架上贴了一张，吧台里也贴了一张，后厨也贴了一张，黑泽说他房间里也有。真是的——
今天黑泽给我的蛋包饭上写了我的星星签名，他说他练了好久我那种星星的画法。嘻嘻，虽然没我画的好看，但是蛋包饭好好吃。
黑泽说要给我的蛋包饭里面也加上星星。我没懂什么意思，我们今天又打了一次。我还是打不过黑泽。
哇，蛋包饭里加了星星萝卜丁。黑泽好厉害啊，我最喜欢他了！
黑泽给我包扎的时候问我疼不疼，我骗他说亲一下就不痛了。他真的亲了一下。
阿登今天问我对黑泽了解多少。黑泽不就是咖啡店的吗？我还要怎么了解。黑泽今天烤的小蛋糕好甜，我吃了好几个。
阿登说他在家亲会见过很像黑泽的人。他肯定是看错了，黑泽不可能是九龙的。我不会怀疑黑泽的。
阿树已经被Cobra的日记吸引住了。在恋爱方面，阿树也不是完全的新手。但是不管是看小说得来的理论经验，还是和别人交往得来的实际经验，阿树都没有见过像Cobra这样的。Cobra确实像个小孩子，淘气冲动而又单纯可爱。因为他最喜欢黑泽步，所以黑泽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黑泽做的一点点小事，都能让Cobra在日记里念叨半天。
Cobra要是碰见古海这种人就惨了，古海肯定会把Cobra的钱都骗光的。不过古海应该不会选Cobra吧，Cobra应该没多么钱给古海骗。
阿树这么想着的时候，免不了回头看了古海一眼。古海便笑着问道，“怎么了，阿树？你要和我交流小学生日记的读后感？”
“不是小学生日记。”阿树没好气地回道，“Cobra写的挺好的。”
“是么？”古海用手拍了拍茶几上的打印稿，“和若宫医生的作品比呢？”
“根本不是一种类型的东西。”
阿树不愿多和古海废话。可古海偏偏来了兴致，不停地问东问西。
“阿树，Cobra同学还在恋爱吗？”
“嗯。”
“对象是他同班同学吗？”
阿树白了古海一眼，“是他们街上的咖啡店老板。”
“这样啊。”古海点点头，“那Cobra君肯定经常去咖啡店里吃东西了？”
“是啊。”
“店长不会生气？”
“怎么会生气？他们可是恋人。那个店长很温柔的。”
阿树抬起手，止住还要说话的古海。“你能不能安静点，我现在没空理你。”日记本已经翻过一大半了，阿树想安安静静地看完。可是古海一直在旁边嘀嘀咕咕，阿树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最后一个问题。”古海竖起一根手指，“Cobra同学到底是和什么案子有关系，阿树你想到了吗？”
“这……”
阿树不知不觉已经忘记了读日记的本意，完全被Cobra给吸引了。古海追问道，“刚才你说若宫医生写过和星星有关的案子，里面有Cobra同学吗？”
阿树把脑子里和星星有关的案子都回忆了一遍。有和星星宝石有关的盗窃案，有靠星星耳环锁定嫌凶，有借分辨星辰逃出迷宫，这些故事都和精彩，但是好像都和Cobra对不上。
“如果不是Cobra同学，那可不可能是他那个好店长？他叫什名字？”
“黑泽步。”阿树摇摇头，“不过若宫医生一般都不会用当事人真名的。”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个名字。”
“你会听过？”阿树的眼神里满是怀疑，“Cobra的日记可是写了日期的，那个时候你都还没出生呢。”
“黑泽步……”
古海沉吟了一会儿，“我真的听过。好像是认识的黑道告诉我的。”
“你还认识黑道？”
古海自得地笑笑，“我的人脉很广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逃跑？”阿树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疑惑地看着古海。“难道是玉子小姐家联系的黑道比你认识的更厉害？”
古海用手刮了刮头发，接着身子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沙发上。“小少爷，因为你也在逃啊。”
古海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正看着天花板。早就习惯古海的怪话的阿树，没办法没办法看到古海眼中的讥诮。可能正是因为这样，阿树心里感觉有点怪。他皱着眉头说道：“我看你是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黑道，在这里瞎吹牛吧！”
而古海没给阿树答话，自顾自慢悠悠加上一句，“怎么了阿树，被感动得话都说不出了？”
不接古海的话茬，阿树把话题引回到Cobra的日记上，“那你认识的黑道是怎么说黑泽步的？”
古海依然看着天花板，“好像是个手很黑的黑道。”
“……哈？”
“真的。”古海维持着背靠沙发的姿势，慢慢地扭过头来看着阿树：“当时我们在说黑道执行家法的手段之类的，那个老家伙喝高了，就说现在的都是小儿科。好多年之前，有个叫黑泽步的人，不声不响地把整个组织都给阴了。好几个曾经是黑泽介绍人的干部被他亲手送上了路。”
古海顿了顿，“听说是为了报仇。”
“应该是重名吧。”阿树重新低头看着日记本，“这里的黑泽步只是咖啡店的店长。还会给Cobra在蛋包饭上画星星，特别温柔体贴。”
“你这么一说，我真的想起来了。”古海坐直了身子，他晃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画星星。“当时那个老家伙还说了，被黑泽步杀掉的人，尸体旁边都会有一颗用鲜血画的星星。”
这一段诡异血腥的旧闻，和阿树手上纯真的恋爱日记相差实在太远了。阿树坚决地摇摇头，“肯定只是巧合。”
六、
狮子雄和若宫并排走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正站在一块平整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把初生的嫩草映得发亮。这本该是充满生机和希望的春景，但是这里的主色调并非新生。这里的主色调是死亡。整齐排列的墓碑，静静地卧在在草地上。墓碑不大，小小的一块方形，简短的几句文字，曾经鲜活的记忆就这样被封存住了。
狮子雄和若宫停住了脚步，那块墓碑上刻着一颗星星。一个和若宫的长相有几分相似的青年，在黑白的照片里静静地笑着。照片下方除了生卒年月，还有一行字：星辰陨落之处。
狮子雄和若宫向青年行了问候礼，接着是一阵沉默。整个墓园都静悄悄的，连飞鸟也悄悄止住了歌声。任何俗世的声响，都不能够成为扰人清梦的理由。
“Cobra……”若宫斟酌了一下称呼语，“我叫你‘Cobra君’吧。虽然Cobra君比我要大几岁，但是我总觉得Cobra君很亲切。”
是啊，但就出生年份来说，照片上的人比若宫可是大了十多岁。不知道现在的他和若宫站在一起，两个人是不是还是很像呢？
“Cobra君，我去过一斗罐了。直美小姐、大和先生还有阿登先生都很好。”若宫淡淡地笑了笑，“老实说，直美小姐给我看Cobra君的照片的时候，我被吓了一跳。他们刚刚见到我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若宫把手上抱着的花束放下了，“这是向日葵，Cobra君应该会喜欢吧。”
金灿灿的花瓣和深黑色的墓碑，生和色，光和暗，直接鲜明的对比让若宫感慨万千。花总有凋谢的那一天，只是这一天似乎来得太早了。这样可爱的笑容如果能一直留在世界上该多好。
“Cobra君，我这次只带了花来，下次我煮布丁给你吃吧？”若宫温柔地做出保证，“直美小姐说你喜欢吃甜点，我会试着做甜一点的。”
“Cobra君——”
一直沉默着的狮子雄开口了，他像是和Cobra面对面闲聊一样地随意。“你一定会喜欢的。小若宫做的布丁特别好吃。”
狮子雄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拿了一个杯装的布丁，“不过最近小若宫比较忙，我也很久没吃到了。Cobra君，你这次先将就一下！”
狮子雄把布丁轻轻地放在了向日葵旁边，“Cobra君，这个牌子以前小若宫买过的，我吃过，挺好吃的。”
若宫点点头，“对，也很甜。”
和布丁有关的闲聊，并没有完全把忧郁驱散掉。若宫看着和自己颇为相似的黑白五官，轻轻地说道：“Cobra君，我们就快就要找到黑泽先生了。”
若宫停顿了几秒钟，“黑泽先生应该是经常来看Cobra君的吧？”
昔日斗争最激烈的SWORD地区，早就迎来了开发。九龙会因为不明原因的内斗死伤大半，幕后推手便也放弃了，最后是官方出面剿灭了少数残党，接收了九龙的开发项目。
本来是要被拆掉盖赌场的SWORD地区，被改建成了配备了民居的商业街。一部分人离开了，一部分留下了，还有一部分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SWORD地区中的山王街，和九龙的斗争最持久。这条街上的社团叫山王联合会，社团的番长是染着金发的不良。他的外号叫Cobra。如今的山王街早就面目全非，和山王联合会有关的故地只剩下一家叫“一斗罐”的西餐厅。
西餐厅的老板娘直美，把Cobra的事迹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和直美一起讲述的，还有曾经是山王联合会成员的阿登还有大和。他们口中的Cobra，没有多少番长的架子。“不擅长汉字，乘法会算错，但是打架总是冲在最前面”、“最大的心愿是保护好山王街”、“有时候还挺聪明，但是大部分时候想事情比较简单”、“简直傻的像小孩子一样”。
一斗罐里还有好几张Cobra的照片。照片有点褪色了，Cobra的金发也没那么亮闪闪了，但是和朋友玩闹的Cobra、鼓掌的Cobra、举着杯的Cobra，没有一张不是在笑着的。灿烂活泼的笑，格外的美好。
若宫刚从一斗罐回到401公寓，就收到了直美小姐的邮件。“若宫医生，我们很高兴你能来山王街。虽然有点自说自话，但是我们感觉很安慰。就好像Cobra在离开山王街之后拥有了新的人生。”
若宫立刻回复了，“我也觉得和Cobra有着奇妙的缘分，我总觉得他很亲切。不单单是长相的原因。”
“可能真的是有缘分吧。Cobra以前说过想要有做医生的哥哥，‘那样就不怕受伤了’。虽然按照年龄来说，Cobra比若宫医生要大很多。”
直美的这条短信直接把若宫的眼泪引出来了。坐在若宫旁边的狮子雄，体贴地把纸巾盒递了过去。
“为什么啊？”若宫一边擦眼泪一边喃喃自语，“为什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事情？Cobra、Cobra他……”
若宫说不下去了，手上的纸巾已经湿透了。
“世界上总是有残忍的人，他们以毁灭美好的东西为乐趣。”狮子雄叹口气，把若宫揽在了怀里，“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全力阻止他们，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小若宫，”狮子雄拍了拍若宫的背，他把若宫抱得更紧了一些，“我的无价之宝啊……”
“狮子雄……”
不管这份感情是不是已经变扭曲了，若宫最看重的就是狮子雄。他愿意为了狮子雄变成怪物，也愿意为了狮子雄做回助手。
善良而又纯真的Cobra，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星辰陨落之后的漫长黑夜，孤独和悔恨是否会将人完全吞噬呢？
爱比死亡更强烈，恨是否又会比爱更加绵长呢？被黑暗吞噬的人还能得救吗？
那一天，若宫和Cobra“聊”了好一会儿。也许是因为直美小姐的短信吧。若宫温和而又耐心，仿佛Cobra真的是他的弟弟。
对感性的若宫多有调侃的狮子雄，表现出了少有的耐心。他甚至会附和若宫一两句。“是啊”、“对啊”、“大和先生的力气是挺大的”。
走出了墓园，两个人按原定计划去管理处调监控。他们的目标人物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在直美小姐的旧相簿里留下了被切掉了大半的背影。
“谢谢你，狮子雄。”
“不用谢我，小若宫。”狮子雄摇了摇头，“也许Cobra君真的和我们有缘分也说不定呢。”
狮子雄弓起手指敲响管理处的门，“现在我们要找的人，和Cobra君的缘分应该更深。”
门开了。穿着制服的保安困惑地看着狮子雄，狮子雄飞快地讲了一堆理由。“先生，我不小心把钱夹子弄丢了。那里面有很重要的证件，我们到处都找遍了。现在只有来这边再碰碰运气了。也许前几天扫墓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
七、
Cobra的日记进行到后半段了。
黑泽按照约定给我做了黄金蛋包饭，金灿灿的，特别好看。他答应我的事情都做到了，黄金蛋包饭里也放了星星萝卜丁。我超级喜欢黑泽！
阿登找了张照片给我，照片有点像黑泽。我还是不信。下午，九龙来啦，黑泽的店这次没事，阿登又让我注意。阿登好奇怪，上次已经砸过了啊。
黑泽又给我用亲亲来止痛了。嗯，我下次也要这样给他止痛。
直美问我为什么很少来一斗罐了。我说黑泽的蛋包饭更好吃，直美没生气，直美真好。其实我是不想听阿登唠叨，阿登总说黑泽的坏话。
黑泽今天受伤了。他切菜切到手了。我给他“呼呼”了好久，还贴了创可贴。黑泽还说手痛，我就亲了他一下。他说亲完就不痛了，嘻嘻嘻。
我帮黑泽换创可贴。黑泽说他好感动，我说你给我包扎那么多次，我也好感动。
阿登直接找到我家里来了。阿登、直美、大和，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也知道阿登很聪明。但是我还是想相信我最喜欢的人。
向日葵的吊顶灯坏了。黑泽把我举起来去换灯泡。哇，好高好高，好开心～
嗯，我永远喜欢黑泽。不管他是不是黑泽，我都永远喜欢他。
九龙的人在找鬼邪高的麻烦。鬼邪高的村山发短信提醒我小心。为什么九龙的人总是这么可恶？晚上的时候，黑泽问我要什么圣诞礼物。我说我想吃圣诞节大餐。
我们去湾岸兜风。我”嗖“地一下就开过去了，黑泽夸我好厉害。那当然啦，我飙车是最厉害的。我们还一起看了落日。黑泽说落日会消失，所以有点伤感。我说不要紧的，只要把漂亮的东西记在心里就好了。
阿登问我到底怎么想的。我说我只想保护山王街，然后尽量多陪陪黑泽。我们差点吵架。我回向日葵之后差点哭了，因为黑泽穿成圣诞老人那样给我送了圣诞礼物。是蛋包饭大餐，真好吃~
天气变冷了。我差点长冻疮，黑泽给我准备了手套。和我的围巾一样是红色的，戴着很暖和。
新闻上说马上就有流星雨了。听说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那我要许愿永远和黑泽在一起。
我和阿登没办法好好说话了。直美和大和很为难，很对不起他们，但是没办法啦。
我们去看流星雨了，流星雨真好看。我许的愿望是永远和黑泽在一起，不知道黑泽有没有许愿。他送了星星耳环给我，我好喜欢的。我以后一定天天都戴。
我不想和阿登吵架。阿登那么聪明，懂得道理比我多。他说流星雨是普通的天文现象，这个我可以接受。流星虽然会消失，但是许愿的那一刻很美，这不就够了吗？但是阿登说黑泽会害死我，这个我是不可能会相信的。黑泽说了会永远保护我，我相信黑泽。
Cobra的日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的小半本都是空着的。故事在这么一个微妙的地方停住了，阿树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
在意的事情实在太多了！阿登到底要Cobra注意什么？黑泽步有什么问题？看完流星雨之后Cobra和黑泽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都没有得到解答。阿树把那一沓空白的纸页翻了又翻，希望能像刚才那样找到照片之类的线索。笔记本被翻的“哗啦”作响，阿树却是什么都没发现。阿树心里发烦，俊秀的眉毛不知不觉拧成了一个疙瘩。
古海单手撑着下巴，兴味盎然地看着阿树。急躁的阿树，嘟着嘴、皱着眉，像一个没吃到糖的孩子。古海不由得想说几句话来讽刺一下阿树。
“阿树，恋爱日记变无字天书了？”古海有意拖长声音来激起阿树的怒火，“怎么一直翻没写字的地方？”
阿树不耐地晃了晃头，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突然就没有了，我还是什么都没弄清楚。”
“没有了？”
古海站起身，往阿树这边走了过来。“真的诶，后面这么多都是空着的。”
“Cobra他日记本来越写越多，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难道有第二本？”
“可是这一本还没写完。”阿树看着书架犹豫了一下，“不过也难说，万一是心血来潮想换个本子。”
阿树又试着去摸索书架，古海也跟着一起试。但是结果还是没有变化，书架上的其他书还是不能碰。两个人的手在空气里穿来穿去，偶尔碰到一起也是很快地分开。
可能是因为动作太急了，阿树的指甲刮了一下古海的皮肤。隐隐的痛感传了上来，古海拿起手一看。虎口上一个浅白色的印痕，很快就会消失了。就算真的撕破表皮，就算真的流出鲜血，也总有愈合的时候。再强烈的感觉，也会慢慢忘记。
总有人判断失误，以为自己不会变，以为别人不会忘。最后的结果就是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告知真相。这个小少爷大概是以为自己永远都能这么任性下去吧，现在是不是该我这个大人告诉他游戏要结束了？日下部家现在策略改变了，几个说得上话的老头的意思挺好懂的。
嗯，我得好好想一想。这一次是被困在怪公寓，下一次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了。我不能一直陪小孩子玩。
古海的心思转了七八下，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阿树叫了好几声，古海才猛地回过神来。
“阿树？”
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强烈导致的错觉，古海觉得阿树的头发变成金色的了。顶着金色头发的阿树，不知道为什么一脸的愠色。他很大声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怎么叫你那么多声都没反应？”
“我走神了。”古海冲阿树抬了抬眉毛，“什么事？”
“什么事？”阿树脸上满是惊讶，“我这个时候找你还能有什么事情？”
“……阿树？”古海完全迷糊了，“你在说什么？”
“是我要问你怎么了，从刚才就心不在焉，现在还学会装傻了！”
阿树抱着胳膊，气呼呼地瞪着古海。阿树的脸有点奇怪。还是略显稚气的圆脸，还是扑闪的大眼睛，还是小巧的鼻和饱满的唇，每一样都和过去一样，但是合在一起又感觉起了变化。
“我们来打一架！！”
阿树说着就朝古海扑了上来。古海本能地往后躲，借着书架闪了一下。没打着的阿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今天倒是躲挺快！”
阿树又冲了上来，古海借着腿长跑开了。古海边跑边说，“阿树，你疯了！？”
“你才疯了！”阿树伸手去抓古海的长风衣，“为什么今天总是躲！”
眼看着意料擦着手指滑开了，阿树又怒又急。“黑泽步！！你给我认真一点！！”
“……哈？”
八、
缺了一块的天花板漏着尘土飞扬的光，墙上的裂痕直裂到地面。被残砖断瓦环绕着的一小块空地，黑泽步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他的嘴角挂着血，灰不溜秋的大衣上沾着几个明显的脚印。
“黑泽步！”狮子雄沉声对着地上的人说道，“要是小若宫出事，你也别想活着出这栋楼。”
“狮子雄，我没事。”
若宫伸手去拉狮子雄的胳膊。狮子雄立刻把若宫的手握住了，他仔细地看了看若宫的脖子，“小若宫，真的不要紧吧？”
若宫用另一种手拉了拉衣领，“真的没事，黑泽先生松开手了。”
“很痛吧？”狮子雄心疼地摸了摸若宫的脖子，那上面有几道很淡的指痕。想到小若宫的脖子至少还要痛半天，狮子雄的火气就更大了。他张张嘴又要对黑泽步发火，若宫给他拉住了。
“真的已经没关系了！是我们两个先闯进来的啊！”
几分钟之前，狮子雄带着若宫拨开了入口处的瓦砾堆。两个人一起闯进了这栋拆了一半的烂尾楼，早有防备的黑泽步从暗处冲了出来。黑泽步最先攻击地是跟在后面的若宫，他一下就勒住了若宫的脖子。
若宫的惊慌都没来得及变成害怕。黑泽就松开了手，踉跄地往后退了半步。怒不可遏的狮子雄一脚踢了过去，接着和黑泽打成了一团。
后来，就连不善于打架的若宫都看出来了，黑泽差不多是在单方面挨打了。若宫怕出事，连着叫了好几声“狮子雄”，总算把失控的犯罪顾问给叫回来了。
这边狮子雄在仔细查看若宫的伤势，那边黑泽步发出了一声苦笑。“我要是也有誉先生这种能力就好了。”
狮子雄扭过头，“你知道我在查你。”
“知道。”黑泽撑着地慢慢坐了起来，“最厉害的侦探，被你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对不起，若宫医生。我刚才吓到你了吧？”黑泽看向若宫，眼神变得柔和了。“你比照片上更……”
黑泽猛然止住，接着摇了摇头。若宫帮黑泽把话说完了，“黑泽先生的意思是说，我长得像Cobra君吗？”
“Cobra君啊，”黑泽的表情渐渐软化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叫他的，不过Cobra好像不怎么喜欢。”
黑泽再次看向若宫，眼睛里隐隐泛着水光，“Cobra说他更喜欢别人直接叫他名字，这样更亲近一点。”
“我知道了。”若宫点点头，“我以后都叫他‘Cobra’。”
“谢谢。”黑泽道完谢，勾起嘴角笑笑。他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真是怀念，我好久没这样看这张脸了。”
狼狈不堪的脸上，所露出温柔如水的表情。光是这一点所能引发的感动，就让若宫的胸口传来了钝痛。若宫看了一眼狮子雄，狮子雄点点头。
“黑泽先生……”
若宫把背后的双肩包取了下来。狮子雄给拍了拍包上的土，若宫把一个硬壳笔记本拿了出来。那上面画着一颗大大的星星。若宫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我这里有Cobra的日记，你要看一看吗？”
“日记？”黑泽喃喃地问道，“Cobra会写日记？”
“嗯，确实是Cobra写的。”若宫展示了一下贴满星星贴纸的内页，“这些贴纸是你送给Cobra的吧？”
“啊，是我送他的。”黑泽又笑了，“Cobra说贴在了一个好地方，我还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好地方，原来是贴在了日记本上。”
“虽然有点对不起Cobra，但是我已经看过了。”若宫顿了顿，“黑泽先生，Cobra应该早就知道了。”
黑泽不解，“知道什么？”
“知道黑泽先生你……”若宫闭上眼，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是九龙派来的人。”
黑泽愣住了，他呆呆地看了若宫好一会儿。他撑着地的手慢慢地捏成了拳头，说话开始结巴。
“不、不可能……”黑泽剧烈地摇头，“Cobra、Cobra不知道的，是我骗了他。是我一直在骗他。”
若宫叹了口气，把日记翻开了。“哗啦哗啦”地翻页声和若宫的说话声混在了一起，“最明显的应该是这一篇日记，日期是在圣诞节之前。‘我永远喜欢黑泽，不管他是不是黑泽，我都喜欢他’”
相似的脸，熟悉的语气，令人惊诧的话语。黑泽步感觉有电流流过四肢百骸，剧烈的痛楚攫住了心脏。“不，不会的……”
“还有很多篇，你自己看吧。”
狮子雄从若宫手里拿过日记本，往黑泽的方向扔了过去。黑泽没反应过来，日记本直接掉在了地上。
“啪嗒——”
金色的星星卧在地上，静静地看着黑泽。黑泽这才回过神，慌乱地捡起笔记本。黑泽伸手摸了摸内页上的星星贴纸，像是摩挲着Cobra金灿灿的头发。Cobra拿到星星贴纸之后兴奋的双眼犹在眼前，“Cobra真的很喜欢星星啊。”
第一次知道Cobra有记日记的习惯，黑泽仔细地从头看起。前面都是一些写满假名的日常琐记，黑泽被逗乐了。他边笑边感慨，“Cobra真可爱。”
“黑泽步”三个字出现了之后，黑泽的笑容里渐渐夹杂着悲戚，念着Cobra的名字的时候会长长的叹气。
“Cobra就是这样的，一点小事都能高兴半天。”
“Cobra的签名啊，我也好久没看见了。”
“Cobra……”
叹气慢慢地变成了抽泣。“Cobra”这个简单的音节，被呜咽隔断。日记本不断往后翻，这呜咽声越来越响。黑泽一手翻着日记，一手挡住自己脸上的泪珠。他整个人都是肮脏的，不可以让自己的眼泪弄脏了Cobra写的东西。
笔记本被合上了。确切来说，是黑泽的手机械地重复着翻页的动作，把日记本带上了。
“啪嗒——”
笔记本再次掉在了地上。黑泽放下了挡着脸的手，声音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是这样吗？Cobra早就知道了啊，Cobra早就知道我不是好人了啊……”
“那……”
大滴的眼泪落在了水泥地上，黑泽步看着地上的水洼发了很久的呆。狮子雄和若宫也都静静地看着黑泽步。悲伤就像是这废墟中污浊的空气，静静地流淌在三个人中间。
“……那你为什么还那么傻啊？那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啊”黑泽闭上眼仰起头，对着虚空中的爱人埋怨道，“Cobra真是个小笨蛋……”
因为哭得太厉害，黑泽步的手在不住地颤抖。他弯腰捡了几次笔记本都没成功，最终只能颓唐地伏在地上。
“Cobra……”
终于用手指把笔记本勾了过来，黑泽步立刻把日记紧紧地抱在怀里。他的头几乎都要贴在胸前。他弓着背，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哀嚎着。他的伤口是在十多年前剜在心间的。这个伤口一直都没有愈合，也不可能愈合。今天，这个小小的笔记本，又将伤口撕开了一些，淋漓的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几乎要窒息的痛感，自胸口弥漫至全身。
黑泽犹然觉得不够。他所经受的痛苦，远远无法抵消自己犯下的过错，永远不能治愈Cobra所经受的折磨。
黑泽叫着那个已经不知道呼唤了多少遍的名字。“Cobra……Cobra……Cobra……”
这名字是他苟活至今的唯一信念，这个名字是他奉为神圣的祷词，这个名字提醒他罪孽的沉重。不可能忘记的名字，也不敢多提的名字，被黑泽步和着血泪，一声又一声的呼唤着。
九、
“阿树，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是黑泽步！”
古海快被阿树逼疯了！
阿树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力气，用很奇怪的束缚式勒住了古海的脖子。“眼镜蛇定身——”
比阿树高了一大截的古海，完全就动弹不得。他的眼前开始冒出花花绿绿的小点，整个401公寓都变得扭曲了。古海边咳嗽边求饶。他喊得非常直接，“救——命——“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阿树颇为不满地松开手。古海边揉着脖子边小心地退到了安全距离，“阿树啊，我真不知道你还留了这一招。”
“什么这一招啊？”阿树皱着眉头，“我们不是经常打架的吗？”
“我和你经常打架？”
古海苦笑了一声，“小少爷，别开玩笑啊！不管是哪种意义的打架，我们都没有过。”
“黑泽，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阿树以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古海，“我怎么感觉你像变了个人一样！”
“奇怪的是你啊，阿树！”古海摸了摸还在发痛的脖子，“我根本就不叫黑泽！”
“你说什么！？”阿树惊呆了，“黑泽，你刚刚说什么？”
“都说了，我根本不是黑泽！”古海不由得烦躁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被莫名其妙的事情纠缠不清。“你到底把我认成了谁？”
阿树错愕地摇着头，“不、不会的，你就是黑泽，我永远把你当黑泽。”
“你在胡说什么？”古海终于想起来了刚才日记的事情，他指着在刚才的追逐中被扔在地上的笔记本。“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成了开咖啡店的黑泽步吧？”
古海把双掌合起来，“我拜托你了，我对开咖啡店一点兴趣都没有。”
“怎、怎么……”
阿树咬着嘴唇，整张脸变得煞白。古海发现阿树的头发真的变成金色了，现在两个人站的背阴的地方，不可能是光照带来的错觉。
从进401公寓开始就一直是超乎常理的事情，古海心中勉强还算镇定。他清了清嗓子，“阿树……”
阿树看着他，试探地叫了一句，“黑泽？”
古海没有对这个称呼做出回应。他沉吟着说道，“阿树，我们现在的情况有点难办。就是说，千万要保持冷静，不可以……”
到底该怎么说？不可以被妖魔鬼怪乱了心神？不可以失去理智？不可以陷入混乱？
古海自己都想不明白该怎么说，就就更不用说阿树了。阿树困惑地看着古海，古海半天都没想出后半句。阿树突然有了主意，“黑泽，我们来玩那个吧？”
不等古海回答，阿树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喜欢Cobra，超级喜欢Cobra，黑泽你选一个？”
“阿树，你到底怎么回事啊？”古海感觉太阳穴在一跳一跳地疼，“我刚刚还说要冷静，你怎么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清了！”
阿树朝古海走近了一些，他的语气变得强硬，“选一个！”
古海也不甘示弱，“我才不选！”
“选一个！”阿树冲过来揪住了古海的衣领，他的力气很大。古海没办法挣扎。“喜欢我，还是超级喜欢我？你快点选一个！”
问题微妙地变换了一个形式。即使头发变成了金色，即使相貌微妙地有了改变，但是阿树的整体感觉还在。古海觉得眼前这一幕挺滑稽的。纵观自己多年的职业生涯，确实有过被女人逼迫着表白的情况，他一般都会顺着对方的心意安抚一下。
但那是其他的人，这现在面对的阿树。他和阿树之间的关系虽然糊涂，但是总和那些对象不一样。比如他和阿树虽然有过亲吻和拥抱，但是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最接近甜言蜜语的，应该就是刚才在火场里那次“万岁”。
阿树晃着古海的衣领，“选一个啊！！”
日下部家那几个老头子怎么说的？把阿树送到日下部家安排的地方，劝阿树回家继承家业，不管选哪一个，报酬都好商量。
怎么都让我选啊？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做选择题了。
“小少爷，”古海微笑着拍了拍阿树的肩膀，“我不会选的。”
“黑泽，你……”
阿树手上的力气慢慢松了些。古海趁机试着抽自己的衣领，“你实在喜欢黑泽步的话，我陪你玩角色扮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不是刚才说过吗，你不是我的那些对象，你是日下部树。”
阿树呆住了。古海终于把衣领全都抽出来了，“还没懂吗？小少爷，我不是黑泽步。”
阿树抬眼看着古海，双眸竟然含着水光。古海虽然心头一震，但是还是坚持着把心里的话说完了。
“我既不会‘喜欢你’，也不会‘超级喜欢你’。我不会对你说这些的。”古海别过头，不去看眼圈泛红的阿树。“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会这样。虽然我经常对那些对象说，但是……”
阿树的抽泣声已经很明显了。古海不是个温柔的人，眼泪不能够打动他，更何况他和阿树之间也一直缺乏柔情蜜意。古海干脆看都不看阿树，径直坐回了沙发上。
“呜呜……”
阿树的哭泣声还是传进了古海的耳朵。古海心里特别怪，有点像是厌烦也有点像是别的感觉。古海也说不清。他维持着背对阿树的姿势，含糊地劝了一句，“这也不是值得哭的事情。”
“嗯……呜呜……”阿树抽抽搭搭地说道，“我知道……呜呜……”
古海依然没看阿树，“知道就好。”
“我早就知道的，黑泽根本就不喜欢我。”
“我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叫——”古海只是稍微换了点角度，就立刻被阿树红通通的眼睛刺得扭回了头。古海的声音降低了一些，“我不叫黑泽。”
“这个我也知道哦，我没关系的。”阿树带着哭音笑了，“不管黑泽到底是谁，不管黑泽是不是喜欢我，”
古海心里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他下意识地用手摩挲着太阳穴。“阿树……”
“我都永远喜欢黑泽……”
阿树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听不见了。古海诧异地回过头，正好看见阿树摇摇晃晃地往后栽倒。
“阿树！！！”
古海的动作慢了几步，阿树还是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听见阿树后脑勺发出的钝响，古海心口的异样感变成了痛感。古海来不及多想，把阿树抱在了怀里。阿树的脸上犹然挂着泪痕，原本红润的脸蛋变得苍白。任凭古海怎么呼唤，阿树都没有回答。
“阿树？”
古海用手去探阿树的鼻息。在得到结果之后，本来微微发颤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古海以为自己的第一反应会是害怕。光是想到“死”这个词，古海就觉得全身不舒服。因为时不时也有对象以死相逼，古海对“遗体”也没多大好感。本着对往生者的尊重，远远地合掌祈祷一句已经是极限了。
一边在脑子里转着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他一边意识到了自己现在正在做什么。他把阿树的脑袋放在胸前，他在用手帮阿树擦掉眼泪，他在叫着阿树的名字。
“阿树……阿树……”
真奇怪，为什么阿树的脸一直都是湿漉漉的。啊，原来是我在哭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十、
他是九龙会收养的孤儿。无论是格斗还是射击，他一直都是同批人当中表现最好的。直系的老大很器重他，总是把一些机密的任务交给他。不管是护卫要员还是暗杀仇敌，他都能出色的完成。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相貌方面的优势凸显出现来了。擅长物尽其用的九龙给他安排了潜入类的任务。他装扮成帅气温柔的陌生人，慢慢地和目标混熟，掌握到足够的情报之后，直接撤退或者是把目标杀掉。
他对整个流程都已经很熟悉了，他甚至为了更好的完成任务专门学习了一些心理学和谈话术。他知道有哪些话可以哄人开心，他了解哪些场合可以增进感情，他愿意花心思去配合目标的兴趣，只要能够对潜入任务有帮助，他什么都愿意做。
靠着出色的能力，他很快就升到了中层。这个时候，九龙会开始接触房地产开发。旧街区SWORD是一块硬骨头，几次强攻都没成功。九龙会高层最后决定派卧底潜入。他被老大推荐加入了。
SWORD地区大致可以分成五个势力，所以高层一共派出了五个卧底。五个卧底由抽签决定各自的目标，他抽中的是山王街。
“这可是下下签。山王联合会的番长特别厉害。”“就是那个金色头发的吧！？上次策划内斗都快成功了，就他搅合了！”“所以我才说是下下签。”
“不管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他笑眯眯地把写着“山王”两个字的纸条揉成了一团，“我都会完成任务的。”
老大告诉他，他这一次的名字叫黑泽步。
黑泽步把山王街的资料都看完了，最后决定以咖啡店店长的身份潜入。“这条街的居民注重人情味，咖啡店能够吸引人流，方便收集情报。”他的理由很充分，九龙会的高层同意了。
为了开店做准备，黑泽步把厨艺进修了一下。咖啡店常备的蛋包饭、蛋糕、沙拉之类的菜式，他全都学会了。店名是“向日葵咖啡店”。招牌上的向日葵金灿灿的，和山王番长的头发颜色一样。
这是为了吸引山王番长的注意力的手段。听说一斗罐的招牌菜是无限蛋包饭，黑泽又特意加紧练习了一下。这也是为了吸引番长注意力的手段。
“这么急着讨番长的欢心？你不会陷进去吧？”
黑泽淡淡一笑，“怎么可能呢？”
对面的表情带了点神秘，“那个叫Cobra的番长，其实长得挺漂亮的……”
有意没说完的后半截话，黑泽已经了然于心。“恋爱也是方法之一，必要的时候我会用的。”
逢场作戏的恋爱游戏，他已经进行过很多次了。再和这个外号是Cobra的人来一次，也未尝不可。
咖啡店开张那天，Cobra没有出现。过了几天，Cobra才骑着摩托车从街尾晃过来了。因为这附近的行人比较多，Cobra放慢了速度。
“Cobra，上午好啊~”
路边店的老板放下老花镜，向摩托车上的人挥了挥手。Cobra也扬起一只手，“上午好，今天有要搬的东西吗？”
“没有呢，上次真是谢谢你了。”
“没关系的。”Cobra两边的笑肌鼓了起来，“下次有东西要搬，记得等我来啊。”
“好的。”
正站在向日葵门口的黑泽步一边发传单，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地瞟着Cobra。九龙会那几张照片上的Cobra都是板着脸的，此时的Cobra是带着微笑的，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Cobra说话的时候，头是昂起来的。Cobra带了一个半覆盖的头盔，后颈露出一点儿金色的头发。在黑色头盔的覆盖下，这些头发就像花盘旁逸出的花瓣。Cobra这一株会说话的向日葵，在午后的斜阳下，朝黑泽步靠近了。
会说话的向日葵看着招牌上的向日葵，圆圆的眼睛里流淌着非常好懂的喜悦。黑泽步觉得可以采取进一步的行动了。
“上午好，欢迎光临向日葵咖啡店。”黑泽步朝Cobra走了过去，“我是店长黑泽步。”
从招牌上收回视线，金发不良酷酷地点了个头，“你好。“
“我的名字是这样写的。”黑泽步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刷刷几下写好自己的名字。黑泽步把便签纸递了过去，“不介意的话，就把这个当做名片吧。”
Cobra捏着那张纸看了看。他咬了一下嘴唇，有些生气地说道：“这三个字我会念！”
看见自己贴心地注上的假名引起了麻烦，黑泽步立刻改变了策略。“不好意思，因为想到代替名片，所以情不自禁地就注上假名了。名片上的汉字都会用假名注音的。”
Cobra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把黑泽步手里的纸笔抢过来，飞快地签下了“Cobra★”。
“给你。”Cobra把纸笔扔回了黑泽步怀里，“我也没名片，就给你签个名吧。”
五角星和字母巧妙的连在一起，显然是Cobra精心设计过的。把”山王番长喜欢星星“这个情报记在心里，黑泽步赶紧应道，“谢谢Cobra君。”
“……君？”Cobra摇摇头，“不用这样叫我，这里的人都直接叫我名字的。”
“好的，谢谢Cobra。”
第一次见面，成功让Cobra对向日葵咖啡店和店长留下了印象。黑泽步感觉很满意。
印象需要不断加深，黑泽步用了挺多的方法的。比如突然在路上拦住Cobra的摩托车，邀请Cobra对小蛋糕进行试味。
Cobra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吃着小蛋糕，有点像小动物，而Cobra一勺一勺挖着蛋包饭，又有点像低年级的学生。
“黑泽，你为什么总看着我这边？”
单手撑在吧台上的黑泽，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盯着Cobra看。
“因为Cobra很可爱。”
“什……”
Cobra以为黑泽在取笑，立刻就拍案而起。黑泽不慌不忙地补上后半句。“来我店里吃东西的客人，都是特别可爱的。他们开开心心地吃东西，是对我的最大肯定。”
“你……”Cobra气愤愤地坐回去了，吃东西的动作比刚才奔放了很多。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仿佛小蛋糕和蛋包饭是他的前世仇人。
看着Cobra脸上沾着的食物残渣，黑泽装作给别桌上菜，悄悄地把纸巾盒拿过去了。黑泽步端着托盘回程的时候，Cobra正在擦脸。
黑泽笑了。这似乎不是下下签，Cobra番长并没有那么难对付。
又比如，请九龙会配合演戏。Cobra在回家的路上被偷袭，黑泽步“恰好”在Cobra快要晕倒的时候出现。
黑泽包扎的技术很好。他动作又快又轻，Cobra几乎没怎么感觉到疼。就连黑泽拿酒精给创口消毒，Cobra也没有觉得难受。
“黑泽，你包扎很熟练啊。”
“不。我以前做不良的时候也经常受伤。”黑泽把最后一块纱布贴好，“受伤多了，自然就会包扎了。”
Cobra摸了摸脸上的纱布，睁着圆眼上下打量着黑泽。最后，Cobra果断地摇摇头，“我才不信呢。”
“是真的哦！”黑泽拍了拍Cobra的肩膀，“等Cobra伤好了，我和你打一架，你就知道了。”
不良勇于接受挑战，“好啊！！”
这一架很快就来了，Cobra顶着还没完全消肿的脸和黑泽在咖啡店对决。
Cobra的必杀技是眼镜蛇定身。而黑泽还没正式潜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破解这一招了。再加上Cobra的力气没有黑泽大，最后的结果就是，无论Cobra怎么努力，他都不能定住黑泽步。
Cobra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我下次绝对定住你！”
“随时恭候。”
有了切磋身手这个联系，Cobra来咖啡店的次数多了。黑泽摸清了Cobra的爱好和脾气，他和Cobra渐渐地混熟了。不过这一次，黑泽没怎么运用自己那一套话术和技巧。和Cobra交朋友的话，只要真诚就够了。如果黑泽试着说些“甜言蜜语”，Cobra反而会气呼呼地怒斥，“别说奇怪的话！！”
Cobra的脾气不算好，但是他对黑泽似乎特别有耐心。黑泽不小心把Cobra的签名弄丢了。他随口提了一句，让Cobra再签几张给他，“Cobra画的那颗星星挺好看的”。Cobra愣了几秒，哼了一句“又说奇奇怪怪的话”。接着Cobra抓起吧台上的便签纸，一口气签了十多张。
“这可是我设计的签名，当然好看~”
Cobra顿了顿，“你可别再弄丢了！”
“我会好好保管的。”
黑泽把那一沓便签纸仔细地收好了。虽然他一时也想不出来这样的签名对任务有什么帮助。
九龙还配合着黑泽演了苦肉计。向日葵咖啡店被砸，无辜的店长也被揍晕了，这样能够引起同情，消除外来人身份的隔阂感。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在黑泽步准备好接下脑后闷棍的时候，Cobra冲进来了。Cobra的眼镜蛇定身一直很厉害，那个准备打闷棍的人很快就败下阵了。
“黑泽，你没事吧！？”
切磋失利略显沮丧的Cobra，吃到小蛋糕开心的Cobra，为玩笑话生气的Cobra，黑泽都见过。但是紧张到到说话快到像机关枪一样的Cobra，黑泽从来没见过。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么马虎！？黑泽步，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Cobra抓着黑泽的胳膊，接连晃了好几下。“黑泽，你怎么打架的时候不防备后面！？”
Cobra转动着眼珠，仔细地打量着黑泽。目光每接触到一处伤口，Cobra的语气就多激动一分。
“要是我没赶上怎么办！？要是我晚来几秒钟怎么办！？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你以前怎么当不良的，都不知道打架的时候要防备吗！？”
Cobra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在黑泽的胳膊上拍了好几下泄愤。
“Cobra……”
虽然和计划有点出入，但是观察对方的反应，应该已经取得了足够的信任了。黑泽决定乖乖挨骂。
等Cobra稍微平静一些，黑泽方才郑重地开口，“谢谢Cobra来救我。我真的很开心。”
本来还气鼓鼓的Cobra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下来。但是黑泽微笑着看过去的时候，Cobra别开了脑袋。
Cobra非常酷地回了一句，“我是山王街的番长，这是我该做的。”
黑泽在Cobra躲闪的眼神里捕捉到了某种东西，再联系Cobra最近的一些反常表现。黑泽觉得可以用恋爱这个手段了。成为恋人的话，更容易掌握山王街的情报了。
十一、
“告白”的时候，黑泽还是游刃有余的。黑泽像往常一样给Cobra端上了蛋包饭和小蛋糕。Cobra坐在吧台旁边开心地吃着。黑泽酝酿了一会儿，用非常温柔的声线说道：“Cobra，我喜欢你。”
正在挖蛋包饭的勺子停了下来，Cobra抬起头愕然地看着黑泽。黑泽又重复了一遍，“Cobra，我说我喜欢你。”
“喜、喜欢？”Cobra放下饭勺，结结巴巴地说，“我喜欢猪木先生。”
“Cobra，我们不是在玩词语接龙。”黑泽朝Cobra靠近了一点，“我是黑泽先生。”
“嗯唔，不玩接龙啊？那我们就玩别的吧。”Cobra的脸都红了，他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猪木先生上啊，猪木先生加油，选一个吧？”
黑泽答非所问，“我选我最喜欢Cobra！”
“嗯……唔……嗯……”只能结结巴巴地发出语气词的Cobra，飞快地站起身。还没等黑泽有别的话，Cobra就已经拉开门跑了。
看见惊慌的金发背影“唰”地一下冲了出去，黑泽扶着吧台笑了。看来这次的爱情之路要多一点波折。
Cobra隔了几天才又来了。虽然Cobra进店的时候步子踏得特别重，但他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有点发虚。
“黑、黑泽……”
黑泽把小蛋糕递了过去，“加了巧克力豆，应该会甜一点。”
“……那、那我不客气了。”Cobra张嘴咬了一口，接着睁大了眼睛。他的声音里带了上扬的尾音，“这个好好吃啊。”
黑泽笑着点点头，“Cobra满意就好。”
Cobra也笑了，弯起的嘴角沾着几粒蛋糕屑。
“脸上都沾上了蛋糕哦——”黑泽把纸巾递了过去，Cobra伸手去接。黑泽就着递纸巾的动作，抓住了Cobra的手腕。
“黑泽……嗯唔。”
黑泽用另一种方式帮Cobra把嘴角上的蛋糕屑清理干净了。Cobra没有挣扎，他甚至乖乖地闭上了眼睛。颤抖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浅浅的影子，被黑泽扶住的肩膀在微微地发抖。黑泽加大了拥抱的力度，努力让怀里的人安心。
这依然是逢场作戏，但是黑泽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黑泽的眼睛没有完全阖上，他朦胧的视野当中，羞怯忐忑的Cobra像极了辽远的梦。
应当是晨光熹微、将醒未醒之际所见的梦境。梦中美好甜蜜的感受稍纵即逝，醒来之后却是连梦中的内容都不记得，只在心间留下淡淡的惆怅。这份惆怅也不会持续多久，天已大亮，该继续生活了，哪儿有时间再做梦。
如果山王街继续和九龙会对峙下去，Cobra的结局应该不会有多好吧。真奇怪，我居然会同情别人了。
黑泽把微妙的心情变成了一句调侃，“Cobra似乎很紧张啊，难道是初吻？”
“哇啊啊啊——”
Cobra捂着通红的脸，再一次夺门而逃。代表猪木先生的红围巾被门把手勾下来了，Cobra也没有停下脚步。
“黑泽大笨蛋！！！”
蹲在地上捡围巾的黑泽，听见了这句夹杂着摩托车发动声的咆哮。黑泽地把围巾叠好，轻声嘟囔了一句，“Cobra才是笨蛋！”
这本该是一句无情的讽刺，可黑泽是笑着说出来的。黑泽意识到自己是有点不对劲了。
两个人正式在一起了。向日葵的木制吧台上，总是趴着一颗金灿灿的脑袋。Cobra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讲讲今天山王街的趣闻，讲讲自己飙车的辉煌战绩。黑泽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耐心地听着。这是在收集情报，黑泽当然会认真做。
Cobra说累了，就会趴在吧台上打瞌睡。二楼有专门给Cobra准备的小床，但是Cobra像全天下的小朋友一样，喜欢在除了床之外的任何地方睡觉。
黑泽走过去揉揉金灿灿的头发，轻轻地地搭上一条毯子。睡熟了的Cobra的脸扁扁地压在吧台上，看上去很滑稽。黑泽总是忍不住会去一直盯着看。有人走过来的话，黑泽歉意地笑笑，然后把食指放在唇上。
对面压着嗓音夸道，“你们真是恩爱的一对啊。”
确实，这样的行为，很像恩爱的情侣。我这一次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Cobra曾经最爱的猪木先生，如今排位在黑泽步的下面了。
那一次，山王街的孩子们来向日葵咖啡厅找番长聊天。黑泽给包括Cobra在内的小朋友们准备了点心。卡座里传来了天真的笑声，他们在夸Cobra哥哥身手了得。
Cobra自然会提伟大的猪木先生。孩子们七嘴八舌地问猪木先生的事情，Cobra一一答了。
“那Cobra哥哥最喜欢的应该是猪木先生吧？”
Cobra瞟了一眼吧台。黑泽正背对着卡座整理杯架。Cobra点点头，应了一声，“对啊。”
问题和回答之间的间隔似乎有些长。当天晚上，黑泽就又和Cobra玩了二选一的游戏。
黑泽沉声发问，“猪木先生加油，猪木先生上啊，你选一个。”
Cobra兴奋地举手，“猪木先生上啊~~~”
“好的，加一题。”黑泽点点头，“喜欢猪木先生和喜欢黑泽，你选一个。”
“……诶？”
Cobra疑惑地看着黑泽。黑泽不依不饶地追问道，“快点选啊。”
Cobra瞪着黑泽，黑泽笑了笑，“堂堂的山王番长，这种问题还答不上来吗？”
“……喜欢黑泽。”
脸色涨得通红的Cobra，声音非常的低，完全没有平时玩二选一的时候的气势。本来黑泽还可以借口气势不够多问几遍。但是黑泽没有，他把Cobra抱了过来，“合格啦——”
“……哼。”
Cobra用脑袋埋在黑泽的胸口，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合格了有奖品吗？”
“小蛋糕行不行？”
Cobra开心地应道，“可以！”
合格了吗？我这一次潜入合格了吗？
Cobra偶尔也会突发奇想。有时候是毛遂自荐去收银，有时候是闹着要下厨，有时候是自告奋勇帮忙上菜。
这些事情的结果都不怎么美好的，Cobra的心算能力太差，收银的时候动作太慢，好几次还差点算错账；Cobra烤出来的蛋糕是坚硬如石的黑疙瘩，只能负责煮白饭；上菜的时候，Cobra已经因为动作太急摔了四个盘子了。
又是一声清脆的“哐当”，第五个盘子终于被砸碎了。Cobra攥着衣角，怯懦地道着歉，“对不起啊，黑泽。”
“没关系的，Cobra你让开点，别踩到碎瓷片。”黑泽说着就把Cobra拉到了安全的地方，Cobra还是很沮丧。“我又搞砸了……”
黑泽边清理地面边安慰道：“没关系的，Cobra，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我想帮你来着。”Cobra叹了口气，接着垂下了脑袋，“可总是越帮越忙。”
“Cobra……”黑泽揉了揉Cobra的金发，“你肯来我店里，就已经是在帮忙了。”
Cobra撅着嘴抬起头，“你在讽刺我？”
“不是啊。”黑泽摇摇头，加大了揉Cobra头发的力度，“我的意思是我看见Cobra就很高兴。”
黑泽指了指贴满向日葵的星星贴纸，“Cobra就是我店里的小星星。我看见小星星，当然很开心。”
Cobra最喜欢的东西就是亮闪闪的星星。听见黑泽这么说，Cobra自然是高兴极了。
“嘻嘻……”Cobra调皮地笑了，“我看见黑泽也很高兴。我每天都想见到黑泽。”
黑泽一直记得当时那一幕的场景，Cobra站在玻璃窗的边上。玻璃窗是磨砂的，那上面映着一团灿烂的金色。Cobra俏皮的声音和旁边卡座的谈笑声一直混在一起。Cobra微红的圆脸像一颗可爱的果子，他亮闪闪的双眸里全是黑泽步。
黑泽步，在这一刻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山王街的情报基本都掌握了，山万联合会的成员的活动轨迹也已经汇报了。任务应该算是圆满完成了，黑泽主动提出延长潜入时间，以便再仔细观察。老大批准了。
黑泽清楚这是没必要的。其实，他做过的没必要的事情远不止这一件。
遍布全店的星星贴纸、特制的黄金蛋包饭、不断改进的小蛋糕，这些都对任务没有任何帮助了。
黑泽做这些，只是单纯地想看到Cobra的笑脸。Cobra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一点点小事，他都可以开心半天。黑泽很容易被Cobra的情绪感染，只要Cobra高兴，黑泽也会跟着心情好很多。那段时间的向日葵咖啡店，总是有Cobra兴奋的呼喊声。
“哇，是黄金蛋包饭。谢谢黑泽。”
“黑泽，五角星这样画才好看。你来试一下，嗯嗯，黑泽好聪明，一下就学会了。”
“猪木先生的纪念日，黑泽，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黑泽啊——”
黑泽跟在Cobra的旁边，微笑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是，Cobra。”
就像黑泽说的，Cobra是一颗亮闪闪的星星。而Cobra对黑泽的评价也很高。
向日葵的吊顶灯坏了。黑泽把Cobra扛在肩膀上换灯泡。Cobra特别兴奋，他挥动着双臂做着展翅的动作，“哇啊，好高——”
黑泽抓紧了肩上的人，“Cobra，小心别摔下来。”
Cobra偏偏还要淘气，他伸手在空中抓了几把。“我要去天上摘星星咯~~”
黑泽被逗笑了，“如果是摘星星的话，我已经摘到了。”
“嗯唔？”Cobra低着头看黑泽，“黑泽你摘到过星星？”
“是啊，Cobra就是我的星星。”
“……你又讲奇怪的话了。”
Cobra别别扭扭地从黑泽肩膀上下来了。本来已经走开好几步了，Cobra又转过来一把抱住了黑泽。
“哼——”Cobra嘟着嘴，“我也摘到星星啦。”
黑泽想说些什么，Cobra伸出手盖住了黑泽的嘴巴。“别讲废话！难道只准你摘星星，不准我摘星星？黑泽，你是不是在小看我？”
黑泽只好应道，“小的不敢。”
Cobra才是星星，我只是个自惭形秽的骗子。
Cobra带着笑喊“黑泽”的时候，眼睛里总有温暖的光。每每这种时候，黑泽就会恍惚，他觉得自己真的看见了闪耀的星星。这颗星星虽然生活在混乱的旧街区，但是他的善良不亚于世界上任何一个人。
黑泽看过好几次了，Cobra给路边店的老板搬东西、帮路上碰见的小朋友拿高处的东西、收留被别的社团赶走的人。不管是面对道谢还是责难，Cobra总是脖子一昂，“我只是想保护山王街。”
黑泽还就Cobra这句话开过一次玩笑。“Cobra番长，你会保护我吗？我也是山王街的。”
“我当然会保护你啦。黑泽下次要是被九龙的欺负，记得……”
猛地想起一事，Cobra止住了话头。他伸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黑泽的肩膀，“黑泽，你下次打架的时候，一定要防备后面。听见没有？”
看见Cobra犹然为上次的事情担心不已，黑泽心里不自在起来。他笑着转移了话题。
当天晚上，九龙会发来通知，明日和山王联合会有正面冲突，他可做好准备避开。在这之前，黑泽确实用进货之类的理由提前避开了很多次了。
但这一次，黑泽没有避开。黑泽赶到的时候，正好把一个准备偷袭Cobra的混混踢飞了。
黑泽笑嘻嘻地提醒着Cobra，“Cobra，要好好防备后面啊。”
“黑泽？”Cobra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跑来打架了啊？”
“我来保护你的啊。”
尽管Cobra的脸上已经挂了彩，但是他的笑容还是像星星一样亮闪闪的。“黑泽——”
黑泽又看见了那温和的亮光了，他又一次恍惚了。“是！”
要是我真的是黑泽步，那该多好啊。
黑泽一直在思考走出困局的方法。从带着Cobra逃跑到自己去找老大求情，各种方法都想过了。但是黑泽步始终下不了决断，第一是不管哪种方法都没有绝对成功的保证，没办法保证Cobra的安全。第二是他不知道Cobra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一定会很生气。如果只是生气倒还好，为我这种人流眼泪就不值得了。
Cobra呢，最近似乎和朋友吵架了。听其他的客人说，Cobra很久都没去过一斗罐了。
黑泽决定问一问到底怎么回事，“Cobra，为什么最近都不去一斗罐了啊？”
正在喝果汁的Cobra，重重地把杯子放到吧台上，“都是因为你啊！”
黑泽莫名其妙，“因为我？”
“都怪你，你把蛋包饭做的太好吃了！”Cobra指了指吧台旁边的玻璃柜，那里面放着烤好的小蛋糕，“小蛋糕也烤得这么好吃！弄得我现在都吃不惯一斗罐的东西了！”
Cobra拍了拍吧台，“黑泽，你说，是不是你的错！？”
黑泽从善如流，“对对对，都是我的错。Cobra番长，你准备怎么罚我？”
“罚你继续做蛋包饭给我吃，蛋包饭上一定要有小星星。”
黑泽点点头，“没问题。”
“还有小蛋糕，还有果汁，还有……”
Cobra把自己能回忆起来的菜式都说了一遍，“总而言之，凡是向日葵有的，一个都不能少！”
“不会少的，不会少的。”黑泽郑重地应道，“我都照办。”
“还有……”Cobra顿了顿，音量降低了一点，“向日葵的店长，也不可以少。”
“好！”
如果我不是向日葵的店长，如果整个向日葵都是一场谎言，你还会愿意见我吗？
黑泽违背上级的指示，一再拖延收网的时间。九龙会对此已经颇有微词了，黑泽不断与负责接收汇报的二把手周旋。这一次他找的理由是，年末的时候发动总攻的话，会引起过高的社会关注度，对九龙会的发展很不利。
发完消息，黑泽把手机收进了兜里。Cobra正趴在吧台上打瞌睡，堆在吧台上的浓密金发像一朵盛开着的向日葵。走近仔细听听的话，向日葵下面还有小小的呼噜声。
“……黑泽。”
黑泽在呼噜声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就把头也放到了吧台上，近距离地观察着那张又被压扁了的脸。
Cobra口齿不清的嘟囔着，“……永远，嗯，永远。”
黑泽笑了，“永远吃蛋包饭？”
睡梦中的Cobra的鼻音加重了，听起来有点像哭腔，“嗯唔……”
黑泽注意到Cobra眉头蹙起来了，他担心Cobra被魇住了。“Cobra，醒醒。”黑泽伸手去戳Cobra的脸蛋，软嘟嘟的脸上凹出了圆印子，“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
“……嗯？”
Cobra睁开迷蒙的眼。在看见黑泽之后，他脸上困倦和迷茫立刻一扫而空。Cobra立刻张开手扑了过去，“黑泽——”
趴着吧台睡觉会导致身体僵硬，Cobra摇摇晃晃地要往下倒。还好黑泽及时抱住了Cobra。“Cobra——”
Cobra用下巴蹭了蹭黑泽的肩膀，“黑泽，我刚才梦见你了。”
“梦里的我怎么了？”
“不告诉你。”Cobra歪着脑袋，得意地笑了，“嘻嘻，是秘密哦。”
想到Cobra刚才紧蹙的眉头，黑泽猜测Cobra十有八九是做了噩梦却又不好意思说。黑泽不敢细想自己到底在噩梦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黑泽步隐藏着的真面目，本身就已经是Cobra的梦魇了。
“没关系的，梦是假的。”黑泽侧过头，在Cobra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我只要有Cobra就可以了。”
是啊，我只想陪在Cobra的身边。但是这场梦魇是真的啊。
“我也是哦，我只要有黑泽就可以了。”
“Cobra……”
Cobra在黑泽的唇间献上回礼。“黑泽，我最喜欢你了。”
黑泽看着Cobra亮亮的双眼，柔声应道：“嗯，我也最喜欢Cobra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告白。
十二、
圣诞节之后，是一场很难得的流星雨。黑泽带着Cobra去了离五区最近的一个观测点。那个观测点建在一个山坡上，风很大。Cobra的脸被吹得红扑扑的，和他脖子上的围巾几乎是同样的颜色了。
黑泽帮Cobra把围巾系好，“别感冒了。”
“黑泽，听说对着流星许愿的话，愿望就能成真。”Cobra满脑子都是对即将到来的流星雨的期待，根本不在乎其他的。“黑泽你会许愿吗？”
黑泽把问题抛了回去，“Cobra会许愿吗？”
“会啊。”Cobra点点头，“我早就想好了要许什么愿了。”
“那我也许愿吧。”黑泽笑着戳了一下Cobra的脸，“我的愿望是，Cobra的愿望能够实现。”
“一定会实现的~”Cobra淘气地把偏凉的手放在了黑泽的脸上，“我的愿望就是今天晚上黑泽给我做宵夜吃。”
黑泽“啧”了一声，把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握住了。“蛋包饭可以吗？”
“嗯~”
两个人手牵着手，等到了流星雨的降临。在第一道流星出现的时候，Cobra就立刻双手合十，虔诚祈祷。黑泽也学着Cobra的样子，闭上了眼。他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许下了心愿。
黑泽不是信徒，他也没有了解天文学的相关知识。他只希望一颗星星能够开心。
那划过天际的点点流星，为漆黑的夜空增添了光彩。Cobra仰着头捕捉着流光，眼眸中含着梦一样的柔情。
“真好看啊……”
“对啊。”
那次流星雨，黑泽基本都在看自己身边的那颗星星。这颗星星的眼睛，比任何天象都更美丽。
流星雨之夜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但是夜晚总是会结束的，梦境当中美好的一切，在白天都会消失的。白昼降临的时候，星辰的光辉便黯淡了。
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黑泽的手机上。黑泽接通了，对面是栽培他至今的老大。老大叫了他原本的名字，“游戏结束了。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了。”
后面的事情，黑泽有些还记得，有些就很模糊了。电话里老大说了些什么，黑泽忘记了；接到电话之后的心情究竟是怎么样的，黑泽也说不上来；自己是如何赶到那栋别墅的，黑泽记不太清了。
黑泽倒是还记得那栋别墅的来历，那里是九龙会用来执行家法的地方，他还不叫“黑泽步”的时候，也曾经在那里处决过几个人。他下手很快，给对方的痛苦会比较少。
这一次，黑泽步像以往执行命令那样，毫不犹豫地往别墅赶。机械而又不带有任何的个人情感，以完成任务为最优先。
在别墅门口，他见到了老大。老大很亲切地拍了拍黑泽的肩膀，还是用那个原本的名字称呼他，“去给山王的番长收拾一下，等下一起送他回去。”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隔音很好的房间，什么声音都不会传出去。黑泽的目的地就是那儿。去往房间的过道上，黑泽碰见了几个人。他们的级别都没黑泽高，所以用敬语问候着“辛苦了”。
黑泽没有理会他们，但是他记住了有哪些人。他知道自己应该记住。
那个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黑泽的手在发抖，他慢慢地把门推开了。
最先看见的，是丢在门口的一个铁桶。铁桶旁边的地板上，有许多黑色的黏糊糊的东西。
是水泥吧，一般是用来对付嘴巴很厉害的人。
黑泽机械地回忆着自己掌握的知识，没有去联想这后面将会看见什么。黑泽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虽然他暂时还不大清楚为什么要冷静。
黑色的水泥旁边是金灿灿的头发。黑泽步走过去了，他完全看清了。
金色的头发，红色的鲜血，苍白的脸，黑色的水泥。这四种对比突兀的颜色出现在了Cobra的身上。不可思议的是，即便是这一刻，黑泽也觉得Cobra是俊美的。
只有Cobra在这种时候才依然是好看的吧。就算陨落了，星辰也依然是星辰。他永远有着耀眼的光辉。
黑泽步小心翼翼地把这颗星星抱在了怀里。黑泽动作很轻，尽量避开了那些明显的伤口，他怕吵醒了Cobra。
“Cobra今天睡得可真安稳啊……”
有水滴落在了Cobra的脸上。是他的眼泪吗？他自己都不知道。
水滴渐渐地变多了，Cobra的脸上变得湿漉漉的。原本苍白的双颊上多了些纵横的印子。黑泽仔细一看，原来是Cobra脸上沾了灰。
Cobra吃东西弄脏了脸的时候，黑泽总是经常用纸巾帮Cobra擦脸，他偶尔也会坏心眼地用亲吻去擦Cobra嘴角的蛋糕屑。
这一次，黑泽来得太急了，没有带纸巾。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像往常那样仔细地帮Cobra擦脸。不管是额头的血迹还是脸上的污痕，黑泽全部都擦掉了。他还耐心地帮Cobra理了一下刘海，金色的头发又恢复了耀眼的光彩。
黑泽吻了一下Cobra的额头，“Cobra真可爱。”
一般这种时候Cobra会回答什么呢？他会“哼”地一声扭过头，他也会气呼呼地跺着脚，“黑泽大笨蛋，总是说奇怪的话”。
也有一次说过不一样的，心情特别好的Cobra扯着黑泽的脸颊，“黑泽你也很好看啊”。
今天的Cobra不会回答了，以后都不会再回答了，以后都没有金灿灿的星星陪着自己了。
黑泽不想放开Cobra。他保持着亲吻额头的姿势，拥着Cobra一直坐着。Cobra的身上没有一点温度了，黑泽的心也没有一点温度了。
黑泽空洞的眼扫视着整个房间，除了那个铁桶，这里什么都没有。如果这里有一把刀或者一支枪的话，黑泽很乐意送自己下去陪Cobra。
不对，我和Cobra不可能去同一个地方的。我害死了Cobra，我没资格去见他。Cobra是星星，他应该是回天上去了，我应该是要下地狱的。
黑泽现在清楚为什么自己要保持冷静了。
那些让星辰蒙尘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我要带他们一起下去。
黑泽把Cobra的耳环摘下来了，那是两颗小小的星星。这一对星星耳环，是流星雨之夜的纪念品。Cobra非常喜欢，每天都戴在耳朵上。Cobra会时不时用手去摸一摸耳环，他带着羞怯的笑解释过“我怕掉了。这个两颗星星就像我和黑泽一样。我不想它们分开。”
“我们不会分开的。”黑泽把这两颗星星收在了衣服内侧的口袋。“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哦。”
看了好一会儿Cobra的睡颜之后，黑泽向Cobra献上了最后一次晚安吻，“晚安，Cobra——”
Cobra的梦里一定不会再有我了。忘掉我这个大骗子，开开心心地去摘星星吧！除了星星，天上一定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Cobra会一直笑嘻嘻的。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十三、
401公寓，古海抱着阿树坐在地板上。那双小手还是软软的，但是太凉了。即使古海一直握着，那双小手的温度也没有增加多少。
古海现在脑子里是一团糨糊，他什么都想到了，但是什么都没想清楚。他看见了401公寓，但是又什么都没看明白。
混乱的脑海中，只有一个问题不断地出现：为什么会这样？
一开始就是莫名其妙的，和公园里偶尔碰见的小少爷结伴逃跑。跑着跑着关系还变得更稀里糊涂了。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阿树是一个任性且孩子气的人。对于古海这个临时征用来的逃跑伙伴，阿树从来就是非常直接。
“古海，你骗了玉子小姐多少钱？”
逃跑之初，阿树就开门见山地问了这个问题。“我听说他们家都找了黑道了。可是他们家应该不缺钱啊。”
玉子小姐家的事情早就是老黄历了。这样的名门闺秀，最在意的是家丑外扬。只要自己稍微注意点分寸，没有真正损害到千金小姐的名誉，一般最后都不了了之。
这段对话发生的时候，两个人正挤在同一张长条椅上。那是一个很大的商业广场，在马路边上摆着一排的长条椅。阿树手里拿着纸杯装的可乐，塑料杯盖上还沾着几小滴。滴状的可乐颜色要淡一点，和阿树的头发有点儿像。
阿树一边咬着吸管一边看着古海，显然在期待古海的回答。阿树的牙齿很白，在吸管上留下了小小的齿印。吸管都要被咬破了，古海居然一句话都没说。阿树有点生气了，他放下喝空了的纸杯，不轻不重一掌拍到古海肩膀上。
“你怎么不说话？”
古海眨眨眼，“我在想该骗你多少钱。”
“哈——”阿树被逗乐了，他扬起手把纸杯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我不是你那些受害人。”
古海帮他补充了一个事实，“而且你也没有钱。”
两个人第一次刻薄话交锋就这么开始了。阿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而且我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
“而且你还和我结伴逃跑？”古海叹了口气，“你就算现在回家，也要被上家法了吧？”
“你可就惨了，被抓到的话不是蹲大牢就是沉尸东京湾。”
商业广场上人来人往，没人在意坐在长条椅上的古海和阿树。从外表来看，两个人像正在愉快地交谈的好朋友。直到日下部家雇的人突然出现在电梯口。这场刻薄话交锋才暂时落下帷幕。阿树还在喋喋不休，古海赶紧拉过来一起跑了。
那之后他们一起刻薄话交锋了很多次，经常还没有分出胜负就要终止比赛了。有时候是要赶紧逃跑了，有时候是有一方瞌睡太重了先睡着了，有时候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
比如那一天，两个人走在河滩边上。当时是傍晚，橘红色的夕阳在点点波光上染了点温馨的色彩。
岸边的草地上，一只小狗和自己的小主人快乐地玩着球。浅黄色的球在草地上悦动，浅黄色的影子也在水面上跃动着。清风吹过，河心那个更大更圆的球影变得波光粼粼。小主人注意到了，指着河心的倒影逗小狗，“那个球更大呢！”
小狗汪汪地叫着，小主人哈哈的笑着。本来在和古海刻薄话对决的阿树，此时住了嘴，也看向夕阳下的河面。
粼粼的波光把阿树的瞳仁点成了亮色。阿树轻声说了一句，“真好看。”
“好看？”古海看了看四周，实在没发现有什么地方值得阿树称赞，“你指什么？是说小狗可爱？还是说夕阳好看？”
“这些当然也不错。”阿树指了指远处的群山，“不过我指的是山上的树都冒新芽了。”
“啊？”
古海顺着阿树手指的方向，眯着眼看了好一会儿。那些山里古海和阿树站的地方挺远的。满山长得都是些常青的树木，深绿色爬满了整个山坡。但是仔细看的话，是可以看到淡淡的嫩绿浮在上面，像是一件浅色的纱褂。
古海感叹了一句，“阿树你视力挺好的。”
“我以前去过那座山，所以大概知道什么时候会冒芽。”阿树微笑着朝对岸的山挥了挥手，“又见面了~”
阿树这个动作实在太傻了，古海捂着嘴巴笑了。“阿树，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你懂什么啊？”阿树白了古海一眼，“植物也是有情感的……”
古海插嘴道，“那植物是不是也有记忆，会记得你去年去过那里？”
“有没有记忆呢，这个倒是还在研究。”阿树转过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但是一部分植物是能够感知到伤害的。如果有不怀好意的生物接近了，他们会通过气味互相通知，提醒同伴防范。”
“植物能怎么防范？”古海好奇了，“难道把自己从地里拔起来？”
古海的话触动到了阿树。阿树的嘴角慢慢地垂了下来，“是啊，植物最多只能散发点气味，但是没办法反抗。”
阿树抬眼望了望天空，“连逃都逃不了。”
“那也未必。”古海顺着阿树的话往下说，“小少爷你这棵树不是逃出来了嘛。植物界的典范啊。”
阿树很快就恢复了惯有的活泼，他眼睛又笑成了月牙，“那是当然的了~~”
阿树笑起来特别可爱，古海一直都承认这一点。
如果一定要古海说阿树最可爱的某一次，应该是上个礼拜那个模糊不清的笑。
那一天，两个人偷偷溜进了一间暂停营业的家具店。店主在门口贴告示说回老家一周。古海和阿树找到了没关紧的推拉窗，悄悄地爬了进去。
阿树应该是太累了。他一进门就倒在了店门口的沙发上，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古海的手机响了，发短信来的人也姓日下部。
古海看了看在蜷缩在沙发上的阿树，回复了对面。对面显然善于外交辞令。先是感谢古海这么长时间对阿树的照顾，然后又表示了自己想和古海先生直接谈话的打算。短信上有一个号码。
古海从进来的窗户翻出去了。因为担心站在附近引起怀疑，古海边打电话边顺着马路往前走。那条街上有很多商铺，平时也是很热闹的。但是现在大部分商铺都打烊了，只有广告霓虹灯映在玻璃橱窗上面。古海冷峻的脸橱窗里陈设的商品面面相觑。那是一家服装店，橱窗里的假人模特，正穿着反季节的长毛外套。模特将双手叠在胸前，那件衣服的胸口缀着一颗毛球装饰。
黑洞洞的，也看不清是什么颜色。修长白皙的手指围住那颗毛球，几缕鬃毛从涂红的指甲里露出来。古海的脸正映在上面。被扼住的毛球，滴血一样的指甲，全都挤在古海蹙着的眉心。
“古海先生，你选一个吧，是劝阿树回来，还是约好地方让我们去接阿树？”
街对面的路灯出现了故障，本来就不够明亮的光变得闪烁不定。玻璃橱窗上的影子更是若隐若现。橱窗里的假人，丝毫没有受影响。它隔在尘世之外的雕像，全身的构造都是流畅自然的线条，乖巧地接受着各种安排。它的红指甲扼住的毛球，被捏出了好看的弧形，似乎还有点俏皮可爱。
把这颗毛球从它的手里扯出来？将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饰品从价值不菲的外套上剪下来？他是得救了吗，还是说他将变成无处容身的废料？那个把他带出橱窗的人，能够一直好好地保管他吗？一时的冲动过去了，就只是累赘和麻烦了。
他实在太弱小了，一个水坑，一抔尘土，都可以让他面目全非。脏兮兮的他，不再可爱的他，还能得到庇护吗？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小饰品啊。只有和整件外套放一起才能凸显出价值来。这件外套似乎价格过于昂贵了，那也没关系，世界上多得是服装店，多得是贴身的衣物，不必在此纠结。
古海最后的回复是再考虑一段时间。他挂了电话，看着橱窗出了一会儿神，接着回了家具店。确认周围的状况之后，古海拉开窗户爬进去了。阿树已经醒了，他背对着窗户站在店厅。
“古海？”阿树转过身后，疑问句变成了感叹句，“古海！！”
他们不敢开灯，只有路上的微弱亮光透了进来。阿树眼睛却亮的像铜铃，扑闪着诉说着欢欣与兴奋。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当中，阿树模糊不清的笑脸，像是一枚藏在云雾后面的月亮，朦胧渺茫却又亲切可爱。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阿树拉住了古海的手臂。阿树的手很小，像是两片浮在古海黑色大衣上的飘絮。只要古海轻轻一挥，它们便随风飘走了。
古海可以说一堆的刻薄话，比如“你就这么想我吗”、“你还会怕黑”、“你怕没人陪你一起进局子”。
但是古海什么都没说，他伸手抱住了阿树。朦胧的月亮在怀，古海有点飘飘然了。
像真正的情侣那样接吻之后，古海问了一个有点煞风景的问题，“阿树，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伏在古海肩头的阿树，换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他懒懒地拖着长音，“没——有—”
十四、
做为潜入山王街的卧底，他做到了“善始善终”。他把山王番长送回了山王街。放下沉睡的番长，他露出了无情的冷笑。没有理会背后的怒骂和哀声，他径直回到了九龙会的车上。
老大对他赞不绝口，“做的不错！”
他答得很恭敬，“多谢您的栽培。”
他又是九龙会的干部了。因为潜入山王有功，他升了好几级。在开发SWORD区的庆功宴上，提供了山王情报的他做为功臣发言了。
“我能有今天，全是老大的栽培。”他向老大举起酒杯，“多谢老大为我做了决断！”
下面的人纷纷鼓掌。敬完酒就是起哄，有人在讨论番长的桀骜不驯，有人在问他对番长的评价，还有人记得当时“下下签”的说法。
“你现在觉得呢？是下下签吗？”
他晃了晃酒杯。吊顶灯的光线很强，酒杯里的浅黄色酒液有点像金色。他笑了，他的回答还是那句话。“不管是上上签还是下下签，我都完成了任务。”
我抽中的是上上签，但是Cobra抽中的是下下签。
SWORD区的事情慢慢过去，大家都渐渐忘记了他曾经执行过潜入任务了。九龙的内斗开始了，那个在庆功宴上评价番长相貌的被割掉了舌头，那个问他和番长到底发展到哪一步的被勒死了，别墅碰见的那几个人手脚都被砍掉了，参与了攻打山王街的下层喽啰都不知所终了。
接着是不明原因的爆炸和集体中毒，再是官方出面剿灭了九龙。但是帮他做决断的老大和提出整个潜入计划的二把手通过转做污点证人逃脱了制裁。还有几个在他赶到之前离开了别墅的人，没有被判死刑。
没关系，他可以等，他可以慢慢找。他的余生都是为了这件事情活着的。他靠着打零工维持生活。他做一些适合流动查访的工作，比如快递员、搬运工。他是穿行于都市的恶鬼，睁着阴森森的眼睛极力寻找着可憎的身影。
有时候会碰见打打闹闹的小孩，他们中也有对摔跤比赛充满兴趣的人。“眼镜蛇定身——”“眼镜蛇斩击——”。帽子本来就压得很低的搬运工，用力压了压帽檐。最后他摘下了帽子。在孩童天真的欢笑声中，用帽子盖住脸的他，慢慢走过去了。
有时候也会去甜品店买东西。那一般是一个特殊的日期。Cobra专门告诉过他的大日子，他一直没来得及为Cobra庆祝。
清晨的墓园里，他向过去那样为Cobra端来甜品。“Cobra，生日快乐——”
他只有这一天才会说话。其他的时候，他只会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星星。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都只能是打扰Cobra休息的噪音。
有时候不得不和一同工作的人交流。有热心地人问他为什么一直没成家。他的答案很简单，“我的心被一颗星星带走了。”
只有在一种时候，他灰暗的眼眸才会稍微多一些光彩。夜深人静，藏身于废墟的他拿出贴身带着的星星耳环。可爱的小星星，亮闪闪的发着光。他看着掌中的星星，再看看天上的星星，脸上露出落寞而又欣慰的笑。
哪怕看着耳环流下了眼泪，哪怕为了抑制住哭声把自己的手咬得血迹斑斑，他也一次都没有梦见过Cobra。他的梦境总以接到那个电话开始，然后以推开别墅的房门结束。就连Cobra最后的模样，他都没资格再看见。
醒来之后，他总是庆幸的。
Cobra应该是已经完全忘记他了。Cobra是生气了呢，还是真的回天上了呢？不管哪种都没关系，只要Cobra能忘记我就好。
行尸走肉一样活了十多年，他终于把那几个刑满释放的人找到了。他变得大方了，他愿意花时间给他们画一颗星星。星星的画法，还是Cobra专门教过的那种。他想给还藏在暗处的人一点善意的提醒，他要提醒那些人究竟要为什么事情赎罪。
每找到一个人，他就会把耳环拿出来，“想起来你做过什么了吗？想不起来吗？那就去下面慢慢想吧。”
当然也碰见了嘴硬的，骂骂咧咧地说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点点头，“骂得对！我一定会下地狱的。不过还是请你先下去吧。”
终于找到了老大，他特意为老大选了一个好地方。十多年的东躲西藏，把九龙会黑道的志气都磨没了。老大跪在地上哀求，他跪在Cobra当年躺着的那块地板上。
”游戏结束了。“他慢条斯理地搅动着水泥，语气恭敬如故，“老大，该做决断了。”
“求求你了，放过我吧！”老大喊得还是他当年在黑道的名字。
“您喊错了。”他把水泥灌了下去，“我叫黑泽步！”
诞生于骗局的名字，本该永远弃置不提。因为曾经有星辉照耀在这个名字上，他愿意带着这个名字坠入地狱。
那星辉，是他此生见过最美丽的光。
十五、
从别墅出来的时候，黑泽步久违地感觉到轻松。他看着天上的繁星，神经质地笑了。
就快结束了，伤害Cobra的人很快都要消失了。我会跟着他们一起下地狱的，我不会让他们去打扰Cobra的。
走了大概有好几条街，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浩荡的星海当中，哪一颗是曾经照耀过他的星辰呢？那颗最可爱的星星，那颗喜欢甜品的星星，那颗吃东西的时候腮帮子鼓得像松鼠的星星，那颗他永远最喜欢的星星。现在应该过得很开心吧。
地狱肯定是一片黑暗的，我肯定再也不看见星星了。
黑泽朝天空挥了挥手，“……再见。”
也许真的是预兆，星星耳环中的一只遗失了。
黑泽步没有费心去找。最后一个人的行踪已经被锁定了，黑泽步马上就要拖着那个人下地狱了。
星辰和恶鬼终究是要分开的，那对耳环也迟早是要散佚的。
最后一个人也已经受到惩罚了。犯罪顾问终于找上门了，他的助手也在旁边。誉狮子雄接手“星星杀人案”的新闻，黑泽已经看过了。猛一看的话，这个姓若宫的助手，长得很像Cobra。只有一瞬间的错觉。把Cobra的全部都铭记在心中的黑泽步，很快就能找到两个人的区别。
尽管仅仅是一瞬间的错觉，黑泽也没办法对这张相似的脸下杀手。更何况，若宫医生被自己的侦探保护得很好。在电视新闻里冷静睿智的侦探，已经在癫狂的边缘了。
“黑泽步，要是小若宫出事，你也别想活着出这栋楼！”
能够保护好心爱的人，是一种了不起的能力。黑泽很羡慕，也很敬佩。如果他也能够拥有这种能力，Cobra就不会死了。
若宫医生带来了Cobra的日记。在某种未可知的因缘的牵引之下，这张相似的脸，揭露了一个Cobra的秘密。这个秘密像一把重锤，把本就身心俱疲的黑泽步完全地击碎了。
原来Cobra早就知道了吗？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和我相处的？
Cobra那次做的噩梦，到底是梦见了什么？他是不是一直都在做噩梦？
每天都笑得那么开心的Cobra，会不会躲在别人看不见地方偷偷哭？
Cobra说要好好地看着夕阳、好好地观赏流星，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即使这样，Cobra也想要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Cobra说相信我会永远保护他。但是我没有保护好他，我辜负了他的信任。最后的时候，Cobra一定很难过吧，他肯定对我失望了。
他最喜欢的人，他最信任的人，是一个连保护他都做不到的大骗子！
Cobra……
黑泽步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慢慢地把自己的复仇经过讲述完了。如何策划内斗，如何锁定目标，如何毁灭证据，以及最关键的一点，他为什么要选择复仇。
哪怕是提到下令处死山王番长的老大，黑泽的声音都没有多少波澜。只有提到Cobra的时候，黑泽步的情绪会再次失控。他睁着空洞的双眼，眼泪不断地滴落在地上，“如果我早点告诉Cobra，如果我早点离开山王街，至少九龙不会动手‘做决断’。”
那本日记本被黑泽紧紧地握住手里。难以抑制的哭泣涌了上来，笔记本上的指节泛白了。
“我才是害死Cobra的人……是我……是我……”
“黑泽先生……”
早在黑泽的讲述过程当中，若宫就已经擦了好几次眼泪了。就连理性的狮子雄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黑泽先生，请你收手吧！”若宫央求道，“Cobra，肯定不希望这个样子的！”
狮子雄也开口了，“黑泽，你的复仇已经结束吗？应该结束了吧，不要一错再错了。”
黑泽步没有任何回应。
“直美小姐告诉我，Cobra说过这么一句话。”若宫抬手擦了擦眼泪，“仇恨的连锁只能……”
“仇恨的连锁只能带来痛苦。”黑泽抢在若宫前面把这句话说完了。他勾起嘴角笑了，“这个话我以前看Cobra的资料就看见过，Cobra是在五区大内斗的时候说的这句话，他后面还很得意地吹嘘了一次……”
黑泽的眼神恍惚了，“‘黑泽，我偶尔也会说点很帅气的话’。我稍微诈了他一下，他就承认是拿看过的漫画和特摄剧的台词改的。Cobra就是这么傻乎乎的。”
黑泽含着眼泪笑了，“Cobra第一次来向日葵买小蛋糕的时候，连价格都算错了。若宫医生，你不知道吧？Cobra连乘法都经常算错。”
“我知道。直美小姐说过的，Cobra去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经常被朋友开玩笑。但是他自己不肯承认。”
“对啊。日记也全都是假名。”黑泽抚摸了一下怀里的日记，他的笑容越发温柔了。“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满二十岁。”
“但是Cobra很可爱，对吧？”若宫吸了一下鼻子，“我没见过Cobra本人，但是我觉得他一定是个像星星一样可爱的人。”
“对，Cobra是我见过最可爱最真诚的人，”黑泽闭上眼点点头，“也是最好的人。”
“黑泽，”狮子雄沉声说道，“小若宫也是我见过最可爱最真诚的人。小若宫最担心的就是我出事，Cobra肯定也不希望你出事。别再继续下去了，快停手吧！”
“誉先生，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黑泽看向狮子雄，“如果我刚才真的杀了若宫医生，你会收手吗？”
从狮子雄插话开始，若宫就看了狮子雄好几眼。黑泽一提出这个问题，若宫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狮子雄。狮子雄只停顿了一小会儿，就做出了答复。
“我会杀了你。”
黑泽惨笑道：“你看，这不就对了？”
若宫被狮子雄这话吓到了，“狮子雄！！！”
狮子雄拉了一下若宫的手做为安慰，接着又看向黑泽步。“就我个人而言，我赞同你的做法，但是……”
“誉先生，不用再说了，我明白你的意思。”黑泽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的复仇也是该结束了。我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黑泽从内袋拿出了星星耳环。他小轻轻地把耳环放在手掌，泛着泪光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这小小的光泽。“剩下的时间，我只想好好看看星星。”
“狮子雄，那只耳环。”
狮子雄和若宫在找星星耳环的时候，黑泽步抱着笔记本的胳膊松开了。他飞快地抬起手，将一粒药喂进了自己的嘴巴。
“黑泽先生！！！”“黑泽步！！”
大惊失色的两个人冲了过去，但是一切已经太晚了。黑泽步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了。他抬手阻止了准备实施急救的若宫，“不用了，这才是……我最后的……复仇。”
狮子雄靠近到黑泽身边，闻到了剧毒药物的气味。他朝若宫摇了摇头，若宫立刻哭了出来。
“黑泽先生……”
药效很快，黑泽几乎没感觉到痛苦。也许是因为心理上的折磨过于沉重，他已经失去了痛觉的能力了吧。
“我一直都在……等这一天。”黑泽的声音渐渐弱下去了，“虽然我……不能……和Cobra……去同一个……地方……”
“会去同一个地方的。”若宫哭着把另一只星星耳环放在了黑泽的手上，两颗星星又重新聚在了一起。“Cobra一定在等黑泽先生！你们一定还能再见面的！”
“Cobra……”
这个名字维持住了即将涣散的意识。黑泽极力睁着眼，他要好好看一看手上闪耀着的星辰，这是他和Cobra的名字最后一次连在一起了吧。
“Cobra……”趁现在，黑泽决定把真心话说出来，“我……最喜欢……你……”
这是黑泽步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告白了。他的前两次告白都得到了Cobra的回应，这一次还能听见那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吗？
“黑泽——”
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了。金灿灿的头发越来越近了。“我找你好久了——”
星星和向日葵又在一起了。
十六、
一夜无话，古海也一没再回复日下部树家的电话。接着就是今晚被困在了401公寓，阿树突然就倒下了，这段糊里糊涂的关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走到了终点。
沉睡的阿树，头发还是金灿灿的。最开始五官的异样感还在，但是仔细一看还是阿树平时睡着的样子。阿树还会再醒过来吗？
总是在边上吵吵嚷嚷的阿树，做事有点莫名其妙的小少爷，就这么离去了吗？
早在日下部家联系古海之前，古海就把这段逃亡之旅和以前的生活做过对比。最开始的时候是感慨，自己居然莫名其妙成了东躲西藏的人，自己居然愿意陪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人胡闹；接着是惊讶，自己似乎乐在其中，和阿树斗嘴的时候似乎也挺有意思的；最后是怀疑，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呢？什么时候会和阿树分道扬镳呢？
古海去过很多次剧院。剧院里会用悠扬的音乐或者传统的电铃声，来宣告开幕和落幕。阿树在公园叫住自己，是开幕；那日下部的电话，便是落幕。
这个小少爷一定会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古海和他隔得又岂止是一扇玻璃橱窗呢？
不要紧的，就像以前每次结束完一段关系，都会有短暂的不适应。只是习惯的问题。越到后面越觉得轻松，和阿树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
阿树现在真的离开了，古海一点都不轻松。他表现得很反常。从阿树流眼泪开始，古海的胸口就像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疼痛，又像是是酸涩，一块突兀出现的巨石压在了胸口。
确定阿树的情况之后，这块巨石变成了尖锐的刀锋，直直地扎在了古海的心上。每一次思考，都将刀锋扎得更深了一些。
阿树要是一直不醒，我会怎么样呢？我会一直困在这里吗？我出去了又能怎么样，我出去了又能做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要带阿树来这里？阿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阿树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在脑海当中回放。
稍微有点不同的金色头发的阿树，荡着秋千的阿树，拉着手一起逃跑的阿树，眼睛笑着月牙的阿树，接吻的时候闭着眼的阿树，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的阿树，举着手喊万岁的阿树……
还有刚才，眼睛哭得红通通的阿树。
阿树，你真是个任性的人。自说自话要拉我一起逃跑，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自己走掉了。
阿树，那本日记就那么好看吗？你看得都认不清我是谁了吗？我是古海，那个经常被你骂的古海。
你问我的问题，我根本就回答不了啊。那种话我已经说过太多遍了，说到我自己都听烦了。
如果你真的想听的话，我就对你再说一遍吧。
古海把阿树扶了起来。401公寓的时间大概是在傍晚了，又是橘黄色的夕阳，但是这一次没有傻兮兮地队对着远山挥手的小少爷了。
“阿树……”古海用手摩挲着阿树的头发，他把嘴靠近了阿树的耳朵。这些动作，和即将要说的话，都是古海非常熟练的了。阿树强调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你的受害人”。
阿树，我这一次的心情，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这么难受的情况下说出过这句话。
“阿树，我最喜欢你了。”
十七、
阿树不知道怎么回事。印象里自己应该是在书架那里找Cobra日记的后续部分，但是下一秒，自己站在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阿树像是悬浮在空中。
“你好啊——”
一个金色头发的青年突然冒了出来。他和若宫医生的长相有几分相似，澄澈的圆眼有着孩童般的天真。青年朝阿树笑了笑，阿树便也朝他笑了笑。
“嘻嘻……”金发青年抓了抓脸，“不好意思，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耳环？”
“耳环？”
“对啊，耳环！”青年把手指弯成圈比划着，“就这么大。是两颗亮闪闪的小星星。”
青年撇撇嘴，“是黑泽送我的，我不小心弄丢了。”
“星星耳环……”
阿树看见青年的金发，心中渐渐明白了。“你难道是……”
本来在认真听阿树说话的青年，突然咧开嘴笑了。“是黑泽，是黑泽来了。”
“黑泽——”
青年急急地转过身，朝某个方向跑了过去。“我找你好久了——”
金发青年的速度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远远的背影了。穿着黑衣的人影从远处出现了，他的步子也跨得很大。“Cobra——”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Cobra尤其开心。他指着黑泽手里的星星耳环，“原来是黑泽帮我把耳环收起来了！我找了好久！”
黑泽笑着揉揉Cobra头发，“Cobra，我帮你戴上去吧。”
“嗯！”
Cobra立刻乖乖地转过脑袋配合。戴好一边，转一转，再戴另一边。两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和灿烂的金发一起闪闪发亮。
“星星又在一起了。”Cobra满意地摸了又摸，接着踮起脚亲了黑泽一口。“谢谢你。黑泽。”
黑泽点点头，“对啊，我和Cobra又在一起了。”
“嗯，我们以后一直都在一起。”Cobra拉过黑泽的手，“黑泽，我们走吧？”
“好啊。”
黑发金发的身影渐渐消失了。
十八、
远处的阿树看着这一幕，再想想自己看到的那本日记。他心中感慨万千，看样子，似乎是Cobra先走一步。失去恋人之后的黑泽又是怎么挨过余生的呢？“等待和希望”这样的话，只怕对当事人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阿树胡思乱想之际，耳边隐隐传来古海的声音。“阿树，我最喜欢你了。”
因为两个人的关系一塌糊涂，所以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甜言蜜语。阿树这边想着古海到底发什么神经，那边脸蓦地一下就红了。
偏偏古海的声音还在继续，“我超级喜欢阿树。”
阿树只感觉整张脸，不，应该是整个脑袋，都变成了滚烫的熟鸡蛋。胸口的擂鼓声，耳机似乎也传来了血流沸腾的轰鸣。阿树想拿手塞住耳朵，可手上却偏偏使不上劲。
“阿树啊——”古海叹了口气，“阿树，我刚才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愿意和你一直逃下去。”
阿树听得心花怒发，立刻昂着脖子说：“你可不能反悔！”
本来闭着眼叹气的古海，突然感觉脸上传来熟悉的痛感。
古海惊喜地睁开眼，“阿树！？”
脸色红润的茶发青年，伸手扯着古海的脸颊，“古海健儿先生，我可都听见了，你可不能反悔。”
欺诈师古海有一万种说谎的方法，但是他现在都不想用。
“我从来不反悔的。”古海自己都觉得说服力不够，便又补了一句，“包括做欺诈师，我都没后悔过！”
“你真是厚颜无耻！！”
阿树坐直身子，扯着古海的领子，把他的脑袋拉了下来。
这一次，是真正的情侣接吻了。
在不远处的地板上，那本画有星星的笔记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叠打印稿。稿纸的标题是《花开星耀之处》。
十九、
狮子雄和若宫开始处理后续事宜。
虽然江藤那边的资料里有黑泽步之外的名字，但是狮子雄坚持要尊重亡者本身的心愿。墓园的一角，多了一块稍微高些的墓碑。除了两位逝者的生卒年之外，墓碑上还刻着一幅简笔画。一株蓬勃的向日葵，它正对着一颗泛着光的星星。
铭文依然很简单：向日葵和星星长眠于此。
墓碑上的照片是两个人的合照。扮成圣诞老人的黑泽步，他把手搭在Cobra的肩膀上。而Cobra呢，一手扯着黑泽步的白胡子一手比着V字。这张照片是直美小姐提供的。原版的照片上黑泽步的部分有个大大的折痕。
“Cobra拿拍立得拍的。他贴在自己家里的墙上，我们去收拾东西的时候看见了。大和本来说撕掉，我Cobra笑得很开心就偷偷留下来了。”
直美小姐擦了擦眼角，把照片上的折痕抚平。““还好留下了。”
直美把这张照片和Cobra的其他照片贴在了一起。Cobra和他最喜欢的黑泽，终于回到山王街了。
去墓园的时候，言而有信的若宫，煮了两个布丁带过去。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但是肯定还是比不上黑泽先生的手艺。”若宫合掌道歉，“实在对不起。”
狮子雄抱着胳膊站在一边。他依然是像闲聊一样随意的语气，“我觉得小若宫的布丁挺好吃的，虽然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软嘟嘟的布丁，在阳光下泛着可爱的光泽。向日葵和星星，应该会喜欢的吧。
除了亡者的身后事，“星星杀人案”还有其他的后续工作需要处理。狮子雄顺着九龙的线追查下去，找到了当年九龙的幕后推手。那是一个已经退休了的大臣，每年庆典活动都还会出来露露脸。他帮九龙会争取到了很多的项目，其中就包括开发SWORD。
“这个人才是最真正的罪魁祸首！”
狮子雄说着就拨通了万龟雄的电话。万龟雄和狮子雄的关系从来就不能用融洽来形容。本来坐这的狮子雄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站了起来。
“谁碰见这样的事情都会变疯子！”狮子雄把音量提高了许多，“如果这种人还留着，疯子只会越来越多！”
不知道对面的万龟雄说了些什么，狮子雄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我当时要是晚来五分钟，我也变疯子了！”
对着话筒吼完，狮子雄把电话挂断了。他把手机扔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若宫从电脑后面探了个头出来，“狮子雄……”
若宫基本恢复了。401公寓的日常家务都完成的很好。除了被狮子雄随手扔在地上的一些资料，客厅里的其他东西都归置得整整齐齐的。冰箱里还放着若宫煮好的布丁，特意为狮子雄降低了甜度。一切，都像三年前一样。
若宫现阶段正在尝试继续写作。他把案件改写成小说的时候，总会做出改编。现在他还没想好怎么改写“星星杀人案”，但是他决定暂时放在一边。狮子雄的情绪有点激动，若宫放心不下。
“小若宫——”狮子雄对着若宫笑了笑，“没事，万龟雄一直都是那么讨厌。”
比起誉家的兄弟关系，若宫有更加在意的事情。若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没关系，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狮子雄 ，你刚刚说的‘五分钟’。”若宫看着只写了个标题的文档，尽量语气平淡地问道，“是不是指我那件事？”
简单来说，那件事就是侦探失踪后，助手悲痛过度。他看见网上污蔑侦探的言论后，心里又气又恨。助手列好了详细的报复计划，准备杀了操纵舆论的混蛋财阀。获悉了助手的异常的侦探，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拦住了助手。助手花了很多时间来恢复情绪，现在总算是慢慢走出来了。
“小若宫，你又说错了。”狮子雄慢慢地走了过来，“‘那件事’不是你的事，而是我的事。”
若宫强辩道，“那你也说错了啊，那件事是我变疯子，不是你变疯子。”
“小若宫为我做了傻事，我难道还不会变疯子？你变了疯子，我难道不会跟着一起疯？”
“狮子雄……”
狮子雄走到若宫跟前。他把胳膊搭在桌上，看着若宫的双眼认真地说道：“小若宫，那天我回答黑泽步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我怕误导黑泽步，所以没有说完。虽然他最后还是……”
若宫惊讶地睁大眼睛，“诶？”
“如果小若宫出事，我会立刻杀了伤害小若宫的人。”狮子雄略微停顿了一会儿，给若宫一个缓冲时间，“然后我就去自杀。”
“狮子雄！！！”若宫站了起来，伸手扶住狮子雄的肩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是侦探啊，你怎、怎么能……”
若宫激动之下连话都说不连贯了。狮子雄拍了拍若宫的手掌，“怎么能这么冲动，怎么能这么不理智？”
“对啊！”
“这就是我刚才和万龟雄讲的意思。要是小若宫那天真的出了事，星星杀人案最后还要多死一个侦探。”
“狮子雄你……”
“从某个角度上来说，我真的很佩服黑泽步，他居然还能保持冷静，隐忍着在暗中行动。”狮子雄把若宫的手握住了，“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失去理智，我是这样，小若宫你也是这样。”
狮子雄叹了口气，“既然我和小若宫都会这样，小若宫何必还要分‘你的事’、‘我的事’呢？”
“可是……”若宫的眼圈红了，“这样会不会太扭曲了？”
“原来小若宫在想我那句‘这样的感情太扭曲了啊’？”找到了症结所在的狮子雄开心极了，他一边帮若宫擦眼泪一边解释道，“小若宫，我以前看书好像看过这么一句话，‘爱能超越生死，恨却比爱绵长，但是爱终究会取胜’。”
若宫脑子转了半天也没想通，“你又在讲我听不懂的话了！！”
“那我用最直白的语言解释一下。”狮子雄微微弯腰，温柔地捧起若宫的脸，“不管小若宫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小若宫。如果有人伤害了小若宫，这份感情就会变成恨。强烈的恨会驱使我去杀了那个人。接着我就会去自杀，去另一个世界找小若宫。恨又会变成爱，爱一定会指引我找到小若宫。”
这话不但直白而且透着危险的气息。若宫都呆住了，只会怔怔地看着狮子雄。狮子雄便又靠近了一些，鼻尖几乎要和若宫相碰。“小若宫，这份感情是不是很扭曲？”
若宫终于回过神了，“……是啊。”
狮子雄挑挑眉，“那你会不会害怕？”
若宫果断地摇摇头，“一点也不。”
“太巧了，我也是。”
下一刻，侦探和助手交换了一个悠长的吻。若宫的心病，被这个吻彻底地治愈了。
诚挚感人、扭曲可怖，皆可是真情。何必细分呢？
二十、
因为那个退休的高层最后被处理了，他和九龙的陈年往事也被翻上台面，山王街的名字偶尔也会被人提及。
为了避免山王联合会的旧成员被打扰，也出于对山王番长的美好祝福，若宫正式写作的时候，只选取了“星星杀人案”中的部分人物原型。
染着金发的不良，表面桀骜不驯，内心实则善良纯真。一个偶然的机会，不良认识了年轻的黑道。两个人因为打架相识，都觉得对方的拳脚功夫不错。于是借着切磋武艺逐渐熟悉起来。两个人从对手变成了密友，再由密友变成了恋人。黑道送不良的定情信物是一对星星耳环。
被不良的纯真打动的黑道，最后选择脱离组织。虽然中间的过程有点波折，但是不良陪黑道一起挺过来了。
两个人开了一家咖啡馆，咖啡馆的旁边种满了金灿灿的向日葵。咖啡馆的推荐菜式是蛋包饭和小蛋糕。
故事的最后一章是不良的医生哥哥来串门。不良兴冲冲地向哥哥介绍即将来临的流星雨。
“润一哥，润一哥，听说这场流星雨一百年才有一次。我打算和黑泽去看，你也一起去吧？”
正在吧台整理杯架的黑道点点头，“一起去吧，润一哥。”
医生面露犹豫之色。不良倒是直接，“要不润一哥也约你那个侦探一起去呗？”
“Cobra……”医生揉了揉不良金灿灿的头发，“狮子雄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的。我今天其实也叫了他一起来，到现在还没来，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良拍案而起，“太过分了，我要帮润一哥打那个臭狮子一顿。”
“我在门口就听到有人要打我。”
穿着黑色大衣的侦探拉开门走了进来，“我只是起晚了一点，有必要这么凶吗？”
医生眼睛都亮了，“狮子雄——”
侦探朝医生挥了挥手，“小若宫~~~”
不良还在生气，他朝着侦探挥舞着拳头，“臭狮子，你总是这么过分！”
侦探挨着医生坐下，然后朝吧台那边喊道：“黑泽步，你家眼镜蛇好像要咬人了，你管不管？”
“我咬死你个臭狮子！！”
不良真的张开嘴扮了个鬼脸，闻讯赶来的黑道塞了个蛋糕进去。“Cobra，吃完蛋糕再打架！”
“嗯唔。”
不良两腮鼓鼓地，仿佛一只可爱的小松鼠。
流星雨之夜，四个人都有观赏到奇景。不良特别开心，他挽着黑道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黑泽，你刚刚许了什么愿啊？”
“永远和Cobra在一起。”
“我也是！”不良的星星耳环亮闪闪的，他圆圆的眼睛里全是最爱的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这单纯而又美好的心愿，一定能够实现吧。
这篇故事，若宫最后取的名字是《花开星耀之处》。以系列外作品的形式收录在若宫惯写的探案故事集的最后。
“在某个时空当中，侦探和助手一定去过这么一间温馨美好的咖啡馆。不管是侦探和助手，还是向日葵和星辰，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幸福下去。”
——TBC——
特别鸣谢：@削梨给你吃啊 对本文的支持！
这一节里面的黑蛇不是屑人组合的前世哈，大家不要有任何误会！
